——混蛋到丢了大陈国的江山,这种人不是应该被好好教训的么?
棍子落到他身上的第一下,小五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他大约从来不曾捱过打,脆弱到连她也感觉脸红。正是这种脆弱激起了她心中的怨气。
——如果没有担当,没有勇气,没有能力就应该退位让贤,让能者居之。比如翼王。
但这少年毫无自觉,来了一些日子也并不曾学乖,除了咬牙学武,也跟着翼王身边的幕僚读书。
有一次她闲来无事,路过书房,听到幕僚当面对他冷嘲热讽,他脸涨的通红,“朕……朕”了半天,也只换来更难堪更大声的嘲笑罢了。
再到练武的时刻,她看到少年大步走过来,不过几个月,他眼中从前那团亮的惊人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了。
一个人的梦想有多大?
认清现实的速度又有多快?
他练武愈加的卖力,哪怕被打,也不曾再听见一声惨叫。
可是小五深深感激翼王,总觉得是这少年夺了翼王本该有的一切。假如这天下是恩公所有,大齐有无机会一统河山都要从头再议。
自然都是怨他。
数月时光悠悠而过,少年越来越沉默了下去,不时追随翼王前往各地,暗中活动。也总有数次与齐军的追捕惊险躲过,命在旦夕的时候。
少年的沉默如山一般。
她再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放弃这最后的庇佑之处,不见踪迹。
他们纵然对他再苛刻,总还没有性命之忧,若是不小心落到大齐皇帝手里,恐怕性命不保。
翼王对于走丢了这唯一的侄子,十分震怒,下令道观里留守的人全部出动,某一天深夜,前摄政王的掌珠,曾经的广武将军,如今被大齐皇帝陛下已下过聘后诏书的安逸被掳 了来,少年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小五曾经以为,这少年是不擅言谈的,是如传言之中木讷笨拙之人。他不过是翼王用来号召天下仁人志士复过的一个幌子……将来,等大业将成之际,这幌子自然无用了。
可是,广武将军打破了这一切。
传说之中,摄政王唯有一子,身怀兵符,与帝相依为命三载。
这样的人,堪称大陈忠勇之士。
可是,传言往往名不符实。
现实之中的广武将军虽形貌出众……然则行事说话,全无章法,无赖之中透着荒唐……甚直与大齐皇帝陛下有婚约之下,与皇帝陛下同床共枕,起居俨然夫妻。。。。。。。。。。。。。
53、花月吟 ...
敏安公主出嫁的那一年,凤轻君已经一岁,刚会咿呀学语,颠三倒四的说话,很是招人喜欢。
只是敏安公主这位姑姑一年之中,也难得见这位侄子一次,初次相见,还是在送嫁的时候,看到皇后怀中抱着如玉如琢的小小孩童,这才意识到了时间的飞逝。
她被幽禁在自己的殿里也已经一年多了。
本来前一年大齐平定西北蛮夷,蛮夷投表降书,乞求联姻,凤朝闻就已经将她许配给了夷族首领。
这位夷族首领察木汗也算得豪杰一生,五十六岁上却吃了老大一个败仗,险些将先辈基业断送在自己手上,虽然上表联姻,到底英雄暮年,难以顺利咽下这一口气,大齐军队一撤就病倒了,将养了大半年,这才能够上路,前来大齐帝都迎接新娘子。
察木汗坐在大齐的泰和殿里,初次见到自己年轻的新娘,齐帝的亲妹子,摸着自己那把花白的胡子,很是满意。
这位新娘乃是齐帝的嫡妹,身份高贵,纵然他如今已是暮年,心力不济,可是迎回去供着,也是友好和平的向征。
无人知道那一刻敏安公主的心中所想。
假如虎背熊腰,须发皆白的察木汗年轻四十岁,他跟敏安公主没准还真称得上郎才女貌。
时光无情。
敏安眼角的泪,一滴滴漫上来,又被她强咽了下去。
她曾经绝食上吊自杀被救之后,被凤朝闻的一句话轻轻击败。
他当时对着刚刚从绳套上解救下来的敏安公主说:“皇妹且安心备嫁吧,再这样闹腾,万一宝济寺的太后受到什么伤害惊吓,疯了或者傻了,这可怎么得了?”
敏安本来已经闭着眼睛一副不恋尘世的模样,此刻却睁开了眼睛,狠狠瞪着凤朝闻:“你敢?!”语声却早已色厉内荏了。
凤朝闻微微浅笑,凤眸里一片祥和:“皇妹要试试朕敢不敢么?你若安心嫁了,朕必然会好生照顾太后,令她安享晚年的!”
有些事情,激烈的抗争过了,拿命去填,也不能够改变,似乎除了认命,别无他途。
她曾提出求见太后,不过皇帝陛下漫不经心的答她:“太后如今静心修禅,任何人都不见,只说让皇妹好生出嫁,休得再记挂着她。”
怎么能够不记挂?
那可是她的亲娘啊!
锦绣绵延,红妆百里,也不知道是谁的授意,送嫁的队伍渐渐离开了皇城,却在宝济寺前面经过。
宝济寺建在半山,从上往下去瞧,只能看到公主的凤辇,与长长的送嫁队伍,无论再怎么踮着脚尖,却怎么也不能看到敏安公主的脸。
扶着太后的秦玉筝感觉到胳膊上那枯瘦的手指用力的,掐的她几乎肉疼,这一刻,她却觉得,定然比不上太后的心疼。
太后的心,此刻定然绞痛难忍吧?
自从离开皇宫来到宝济寺落发出家,已是近一年。太后虽然从前高高在上,此刻也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是从权利的顶峰落下来,早已没有了旧时的荣光。
人情冷暖不过是人走茶凉四个字,足以道尽。
宝济寺中众尼都知太后与当朝皇帝乃是积年的老对头,太后娘家已被灭族,本来宫中还有个亲生的小公主可以指望,如今听说了小公主被嫁了夷族老迈的首领,太后在寺里的日子,也越发的艰难了起来。
秦玉筝年少之时一直身在富贵丛中,从不曾吃过一星半点苦,可是如今也不得不听从寺院安排,每日洒扫浆洗。
未来宝济寺之前,她总觉得,既然安逸能够在民间流亡三年,她又何尝吃不了这些苦?如今辛苦劳作,易地而处,终于察觉出了其中艰辛不易,万般感慨。
她如今,倒同太后相处融洽。
从前这位太后,纵然一副慈和面孔,但总归对她这位降臣献上来的妃子,并无过多的好感。
她拍拍太后紧绷的胳膊,劝慰她:“公主若是知道太后娘娘如此自苦,定然辗转难眠。这里风大,娘娘还是回房吧?”
太后紧抓着她的胳膊:“你说……你说敏安可会得那个夷族首领的欢心?”
不等秦玉筝回答,她又惨然一笑:“纵然得了那老头子的欢心又如何?他比我还要老一些,下面儿女不知凡几,敏安……不过当个摆设罢了。”
秦玉筝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娘娘多虑了。无论如何,公主是大齐嫡出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夷族如今势弱,定然不敢把公主如何。”
太后轻拍拍她的手:“你这个孩子,心地倒是个好的。可是你却不知,夷族到底蛮族,在教化之外,况且还有个说不得的风俗,父死子继,敏安……将来也不知道要落在察木汗的哪个儿子手里……”
大齐向来与夷族为邻,于邻邦习俗多有了解。
秦玉筝却是与水秀南方长大,于夷族文化多有不解,当下惊的连路也几乎不会走:“夷族……夷族竟然还有这种事?”
太后苍凉的叹息就在她的耳边:“我这一生,争权逐利一辈子,掐架要强,最后却殃及亲女一生幸福……”
敏安公主那时候还不知道,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次随同察木汗前来迎娶新娘的是他的长子,三十八岁的特穆尔。
特穆尔打量这位小庶母的表情,也很满意。
这一夜大齐皇宫里,凤轻君在爹娘身上爬来爬去,张着八颗牙齿流着口水在安逸脸上蹭来蹭去,蹭的她一脸的口水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