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寒意在她耳尖略沾了一下,洛霏霏浅浅吸了口气,赧然避开道:“谁要你来接?那花灯我与萍娘都去看过了。”
“那不一样。”顾玄琢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间,长臂轻抬,捏了捏她正摆弄梅枝的纤指。
上元夜除了花灯,还有烟火,自然不同。
洛霏霏心里,其实是盼着他能有空与她一起赏灯的。
可她嘴上不肯承认,拍开他的手道:“凉呢,我去给你备个手炉。”
“我是男子,哪需要那个?”顾玄琢拿微凉的指捏捏她细嫩的脸颊,在她神情微变时,笑着松开,“走了。”
顾玄琢时常潜进来片刻,洛景霖心中有数,萍娘却不知。
看到洛霏霏房中凭空出现的梅枝时,萍娘惊问:“哪里折的?真好看!”
“苏嬷嬷送来的。”洛霏霏硬着头皮应,心下却忍不住把顾玄琢骂了一顿。
转眼便至元日,长街上花灯如故,连御街上也架起高高的各式灯阁。
阿娘怕冷,没出门,爹爹在家中陪着她赏月。
喻婶子支了个摊位卖灯,喻叔、萍娘和哥哥都去帮忙。
真正赏灯的,便只有他们二人。
走在人群中,处处是生面孔,顾玄琢戴着面具,旁若无人握住她的手,还振振有词,怕她走丢了。
她都快十七了,难道还找不着回家的路?
洛霏霏拿指甲掐了掐他指腹,正欲反驳,却听到前方一阵啼哭声。
循声望去,是位粉雕玉琢的绯衣女童。
几乎每年上元夜,都有小娃娃走丢,洛霏霏当即甩开顾玄琢的手,快步走到女童面前,蹲身为她拭泪,嗓音柔柔问:“小妹妹,你是哪家府上的?你爹娘呢?”
“爹爹,阿娘,呜呜。”女娃娃似是吓着了,只顾着哭。
豆大的泪珠落下来,可怜极了。
洛霏霏心疼不已,把她抱起来,指着已摘下面具的顾玄琢,温声哄:“别怕,他是官爷,一定能帮你找到爹娘。”
可这话依然不管用,直到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才哄好。
“芳姐儿,芳姐儿!”不远处有人正焦急唤。
“阿娘!爹爹!”怀中女娃娃攥着糖葫芦,奶声奶气应。
对方循声找来,自然是千恩万谢。
洛霏霏这才知,原来芳姐儿是小李将军的独女。
夫妻二人执意要登门拜谢,洛霏霏推辞不过,只得应下,心里却觉受之有愧。
小女娃坐在高大的男子肩头,正往人群外走,那小女娃忽而转头笑着冲她挥手。
洛霏霏也挥手。
正欲离开,她听到女娃娃的奶声奶气的声音,颇为骄傲:“爹爹,我聪明吧?小……”
洛霏霏听着,心下莫名,回眸望去,却见女娃娃似被她娘捂住了嘴。
她含笑摇摇头,没多想。
“年前去两江剿匪,活捉沈牧的,便是这位小李将军么?”洛霏霏提着一盏月下美人灯,侧眸望向顾玄琢。
“对。”顾玄琢凝着她,问出一个让她摸不准头脑的问题,“霏霏可喜欢李家人?”
蓦地,洛霏霏忆起,顾家与李家似有过节。
难道她碰巧帮到李家,顾玄琢不高兴了?
可看他面上神情,也不像不高兴的样子。
“小李将军剿匪安民,他的家人也都很好,自然是喜欢的。”洛霏霏如实作答。
本以为顾玄琢还有别的话要说,可他眸光闪了闪,只是紧了紧握她的手。
回到家中,洛霏霏便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在脑后,甚至忘了告诉爹娘。
可第二日,她发现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上元夜灯会,小李将军的掌上明珠险些走丢了,幸而被洛姑娘救下。
小李将军感念洛姑娘大恩,有意与之结为异姓兄妹。
洛霏霏听到传言,愕然不已,何至于此?
原以为,只是传言夸大其词。
可二月二这一日,李家当真登门拜谢。
连李将军也拄着拐杖来了,当场便情真意切要收她为义女。
洛霏霏懵懵地,想到近日一连串的异常,下意识望向阿娘。
却见阿娘冲她微微颔首,眼中似藏着泪光,迅速别开去。
她不傻,很快便猜到,眼前殷切望着她的李将军,并非什么义父,而是她生父。
想起上元夜情形,再想想阿娘近来频频失神的模样,洛霏霏懂了,阿娘已见过李将军。
所谓的佳话,是说给外人听的。
洛霏霏没拆穿,微微敛眸,奉上一盏茶,佯装不知,嗓音泠泠唤:“义父。”
阿娘要瞒着她,自然有阿娘的苦衷,她什么也没问。
而是拜托顾玄琢,替她查清楚那些旧事。
除了在将军府里的事,顾玄琢还查到些别的,将卷宗递给她看:“你外家还有个舅舅,却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