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我选择的余地,朝朝我有时候真的恨不得再也不见你。”
“你任性随性把事情做到这份上有给自己留余地吗?签了吧,习惯而已,多适应下就行了。少了我你照样可以过得好,真的,你是商俞啊,反倒是我更难抽身,好在一直让自己忙起来,你今天搅和一下又够我忙的了。其实你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闲暇和朋友在一起也不会想到我吧。我总觉得自己是你偶尔的消遣,今天也不过是因为雨天,心情不好,又恰好手里闲着没事——”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商俞忽然拨开钢笔盖,迅速在签字栏刷刷几下签下三个自己的名字,字迹越发潦草,从头到尾不到五秒。最后竖勾结束之际,笔从手里脱落,在桌面滚了几圈。
而他起身头也没回地上楼,仿佛多待一秒则会是另种结果。
得到签字的协议,孟朝茉僵沉的双肩并未如料想的那样卸去重担,得到轻松解脱。她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收起两份协议和钢笔放回包里。静愣了半晌,再起身去收拾只剩残羹冷炙的餐桌。
拾起两人用过的筷子反朝桌面磕了下,圈在手里的是整齐的四只,又要去叠好碗碟。
陡然回神,紧接讪讪放下手里的所有。
其实习惯也很难戒。
她没再收拾餐桌,也就没注意到对面位置晕散的两滴湿迹。
说起来,当初她无意间听到商俞对婚姻和自己的想法,萌生离婚念头,是在雨天,到如今签下离婚协议,也是雨天。
但今晚离开时大晴,天空留了几盏星星,微弱光芒侵袭浓浓夜色,让人难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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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的事情一下子急促起来。
对于孟朝茉微信提问什么时候办离婚证,商俞答尽快。
于是次日早晨民政局九点刚开门,他们便把手续给办全了,从头至尾没讲两句话,也可能是她记不清了。
费尽心力促成了离婚,她前个晚上反倒失眠,导致第二天浑浑噩噩。民政局工作人员问她是否确定,叫了她两遍名字才反应过来。
她投身在客户订单里,像暴风雪中的茕茕独行者,耳边呼啸肆虐,四面八方灌来的风将她拉扯,她不顾一切沉默埋头前行。
白天黑夜轮换不知道多久,雪停了。
她的世界包括她的心寂静下来。
期间她听到过不少议论。
到现在都过耳释怀了。
“你离婚的事情都传遍清荷镇了,每天出去打牌都要被人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全是看热闹的,手气都被她们那群婆娘问霉了。”
封如玉的这话说到了十二月冬至孟家聚餐的包间里。清荷镇能传遍这件事,她劳苦功高,倒诉起苦来。
“吃饭也堵不住你嘴,今天是特地来庆祝朝茉的厂扩建成功的,你怎么老把离婚挂嘴边,离婚怎么了,现在这个时代多的是离异后过得更好的女性。”孟得安不爱听这些,沉脸数落。
“哪是我挂嘴边,是人家的唾沫星子要把我淹死。”封如玉嘴上说被“淹死”,眼底还是看戏的神色。
孟得安:“我在外面打牌吃饭人家怎么不问我,光从你嘴里问,那还不是你会和人聊。人家问一你答出一二三,朝茉的事情你不要总拿到外面说。”
“我说怎么了,还是有好处的。今天就有人朝我打听你女儿愿不愿意嫁她儿子,家里开宠物店的,条件蛮好,车子房子好多的,男的也成熟,不嫌弃你女儿离过婚哪。”
封如玉说话时那双凤眼不时挑尾,纹的墨色细眉却很死板,自以为精明,却什么幸灾乐祸的情绪都藏不住。
孟得安迟疑半瞬,不着痕迹看了眼孟朝茉的反应。
封尧忽然戏谑开腔:“你说的成熟,是指岁数老吧。”
“封姨,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其实她没多大感触,封如玉冷嘲热讽也好,妄想要她配个不知道样貌品性的老男人也罢,都够不着她生气的点,就当在看个跳梁小丑挤弄五官做免费表演。
“哦唷,我操心你的事情干嘛,吃饱没事干啊。我就顺嘴一提,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着急嫁第二个男人呢。”封如玉窃笑。
当初孟朝茉追商俞的阵仗闹得大,再有结婚的消息来得突然,在封如玉眼里一直是例笑柄。
她脸色依旧淡淡的,“我就算再着急也起码要脸,不会去勾搭有妇之夫。”
“你几个意思!”封如玉被踩着几十年来隐晦的痛点,巴掌登时拍桌,力图制造点声势来掩盖虚掉的内里。
这个每月末团聚的家庭,看似团结凝固牢靠,实际是座布满裂缝的土坯房,声儿大点都能令其分崩瓦解。
孟赴约脸色匿在阴影里,辨不清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