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自己那时为何那么执着,明知冒顿有意躲她,还总抱着哪怕把单于庭掀个底掉也要找到他的决心,魔怔似的。
如今,冒顿应再不会有意躲她,可他不在金帐又会去哪呢。
毕竟明天便是祭祀大典和他的结婚大典,如此重要的场合,他今日定不会走远。
兰佩心念一转,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冒顿的母阏氏。
像是冥冥中有意念牵引,她带着小狄一路疾走到了位于祭祀神龛北边的那处高冈。
冒顿的母阏氏丘林扶罗的安葬地。
草木漫发,山尖葱绿一片,白云朵朵只手可摘,于山冈投下连绵的影。
果不出所料,兰佩远远便见拓陀束手,脑门晒得泛油光,一人两马立于山冈阳面的坡地上,见兰佩找来,十分惊讶,行礼叫了她一声:“大阏氏。”
兰佩朝他摆了摆手,问:“大单于可在冈上?”
拓陀点头。
兰佩便叫小狄拿着婚服等在下面,自己提裙裾迈上山冈。
走到身子发汗,微微喘息,兰佩在冈上站定,一眼只见丘林大阏氏的墓冢,却不见冒顿人在何处,她迈着犹疑的步子绕道墓冢后部,眼前一幕竟与她先前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原以为,冒顿会于新婚之前来看母阏氏,是有些不便对旁人道的话想对母阏氏说。
可谁知,他整个人斜倚墓冢之上,束辫长发披散风中,左衽半开,露一侧胸膛,一腿屈膝,一腿伸得笔直,手提一支熟牛皮酒囊,正仰脖往口中灌酒。
那酒灌得太急,不时沿嘴角顺喉结流入胸膛前襟,衣衫已然湿了一片。
刺鼻的酒气,她站在离他丈远的地方都能嗅到。
听见她的脚步,他略显迟疑的偏头看来,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荡着滟滟光波,只那么深情地看了一眼,又迅速黯淡下去,冷言道:“何事?”
兰佩被他这混账态度噎到,再三告诫自己不是来找他吵架的,幽幽吐出一口冤气,毕恭毕敬道:“大王明日大婚的婚服已赶制出来,臣妾是专程来给大王送婚服的,见大王不在金帐内,冒昧找来此地。”
冒顿听闻,嗤笑一声,不再看她,又开始仰脖灌酒。
兰佩极力压下胸中闷火,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又说:“大王明日大婚,今日不易过度饮酒。”
此话说完,她旋即后悔。
悔断肠的那一种。
因她想起,他娶第一个大阏氏——呼衍乐那晚,是如何喝酒喝到差点送了命去的。
还,放着新人暖帐不闻不问,强吻了她。
大婚之夜都能那样,这不过新婚前夜,于他又有何禁忌可言。
自己失言,倒像有意提醒他历历过往,往疤上撒盐。
他停下手里动作,转过头来定定看她,那眼神,如同凌迟的刀,报复似的一层层剥她的衣服,皮肉,要看她的真心。
兰佩被他看得心眺紊乱,心想以他现在这般状态,想要把话说开定是没可能,遂稳住心跳,看似波澜不惊地淡声道:“大王若无别的事,臣妾便先告退了,婚服我留给拓陀,大王明日好穿。”
说完转身欲走。谁知前脚刚迈,耳边只听“咻”得一声脆响,便被一支皮鞭拴住了脚踝,那皮鞭向后发力,她立时重心不稳,被绊得直挺挺向后倒去,未等口中惊呼出声,整个人已被他接住,揽入怀中。
紧跟着,他一个翻身,便如醉酒那晚重现,在这无人的山冈之上,将她压于身下。
“你就那么急着,把我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男人的酒气喷在她脸上,深棕色的双瞳锁着她惨白的一张小脸,释放出的危险信号,甚至比他娶呼衍乐的那晚更甚。
兰佩吞咽口水的小动作暴露了此刻的紧张无措,说出的话却是半点也不怕死:“是大王要娶别的女人,臣妾又如何拦得住!”
冒顿微微一怔,旋即竟不屑地笑了,问她:“你拦了吗?”
兰佩气他得便宜卖乖,嘴硬:“徒劳的事臣妾从不做!”
这个女人,实是他活到二十又五,最难对付之首。
不断挑战他的底线,一次次得逞,而他,每每入她圈套气急败坏,越陷越深。
譬如此刻,他恼她连日来对自己纳娶二阏氏不以为意,乐见其成的态度,恼她自那晚醉酒之后,明知道他夜宿帐中,事后也没来找他。
如果她想找他,不管他去了哪里,哪怕他在母阏氏的墓冢前,她也能找得到。
然而最可恨的是她此刻突然屁颠颠找来的理由,竟是要给他送婚服!!
冒顿恨得咬牙,又拿她毫无办法,唯一能够占据上风,显他王者之姿的,也只有那一回事了。
于是,一番攻城略地的强吻落上她的唇瓣,兰佩唔了一声把头偏开,被他大力捏住下巴,又将脸扳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