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心中其实也有些犯嘀咕,这一路打得太顺了,以他多年的作战经验,有时过于顺利未必是好事,他思忖片刻,点头道:“那就辛苦奉春君再跑一趟罢。”
刘敬当即毕恭毕敬地应下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然而刘敬前脚刚走,又有另一路斥候来报,说冒顿已经撤出代谷前往平城,平城往北是出塞之路,冒顿此举怕是要撤回单于庭了。
汉军关于立即出兵的呼声登时不绝于耳。
毕竟此次自长安发兵,为的就是除韩王信,灭冒顿,如今虽打了几场胜仗,却连冒顿的影子都没见到,所有正面战场,都是汉军与韩军的主力在对决厮杀,匈奴只是策应,且战斗力薄弱。
以樊哙为首的武将开始每日追着刘邦进言,催促皇帝速速发兵,生怕再等下去,冒顿带着那些不经打的匈奴兵就要滚回老家去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陛下!”
面对一干武将齐刷刷跪一地请求发兵,刘邦内心摇摆不定,看向陈平道:“户牖候怎么看?”
陈平知刘邦虽表现地颇为犹豫,实则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遂折中道:“陛下此时发兵,可在途中与刘敬探营回返相遇,届时若有异常,也来得及处置,若无异常,大军倒可以省下不少时日。”
陈平此话甚合刘邦心意,于是不等刘敬回报探营虚实,刘邦已拿定了主意:当即发兵!
时值隆冬,北地苦寒,大雪纷飞,一路向北的汉军士兵忍受不住如此寒冷的天气,加上衣服单薄,自大军出了晋阳,短短两日内,军中冻掉手指之人十有二三。
七日后,大军来到句注山下的广武县,如陈平所料,正遇上了探营回返的刘敬。
对于自己还未回到晋阳,大军已经开拔之事,刘敬不敢有任何异议,且他此次前去探营,所见所闻,与之前斥候回报基本无二,匈奴防卫松懈,战马皆为老马,士卒皆是老弱病残,简直窘迫孱弱至极。
刘邦听闻后,更加坚定了一举将匈奴王消灭的决心,刘敬却是一脸忧心忡忡,冒死进谏道:“陛下!恕臣直言,两国相击,宜夸矜其所长。今臣前往徒见羸瘠老贫,此乃匈奴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啊!”
樊哙急道:“陛下,三十万大军已行至广武,此时若要停止进军,必定军心大乱,且郎中刘敬此次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单靠毫无佐证的猜测疑忌,便要停止三十万大军的作战计划,实在荒谬!陛下,再犹豫下去,恐放虎归山,错失良机,日后若再想杀了冒顿,可就难了!”
不等刘邦发话,刘敬道:“陛下,此役关系陛下安危,大汉社稷,请陛下务必听臣一句劝,万万不可进军!”
三十万大军已行至广武,此时若是撤军,便是承认自己草率行事,判断有误,且樊哙说得没错,刘敬此行并未带回什么异常情报,竟还在这里一味说着丧气话,思及此,刘邦大怒道:“狂妄之徒!尔等不过区区一齐国囚犯,靠着一张伶牙俐口享我大汉高官厚禄,却不思回报,以虚妄之言乱我军心,违我军令!来人!将这竖子拉出去斩了!”
谁知刘敬仍不死心地叫嚣:“为臣死不足惜,发兵一事,还望陛下三思啊!”
陈平不忍,连忙跪倒恳求道:“陛下息怒!刘敬口出狂言,其罪当诛,然两军即将交锋,斩杀军中大臣实为不吉,恐对三军不利,不如暂且留他一命,待到大军凯旋,赏功罚过之时,再行处罚不迟!”
帐内众人虽觉得刘敬过于固执狂妄,但也知他并无坏心,且冒死探营,本就衷心可鉴,遂齐齐跪倒一地,为他求情。
刘邦见状,冷哼了一声,道:“就依户牖候所言,暂且留他一条狗命,来人,将刘敬锁起来押收广武监,待朕得胜,回来再做处置!”
......
经此风波,更加坚定了刘邦尽快进军平城的决心,翌日一早,天色未明时分,刘邦便带领一小部分士卒先行,粒粒白雪中,战马嘶鸣,战旗翻卷,刘邦风驰电掣直扑平城,将大部队远远甩在了身后。
大军来到平城,见城墙毁坏,箭楼坍塌,城内空无一人,一派破败萧条景象,灌婴请示刘邦是否进城,刘邦见天色已晚,军中战士都冻得够呛,遂下令进城中休整,明日一早再向白登山进发。
很快,汉军大纛矗立在城墙之上,城内城外布满汉军士卒。军中庖厨埋锅造饭,袅袅白烟飘向这片静谧肃杀的旷野上空。
于此同时,距离平城不过几十里外的丘林之中,匈奴的四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忍受着饥寒,无声无息地埋伏在雪原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