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想起了长乐宫中的吕雉和戚夫人,隐隐觉得陈平的计策或许可以一试:“可如今这形势,你要如何才能见到匈奴大阏氏?”
在刘邦看来天大的难事,陈平却不以为意:“陛下,冒顿号称百蛮之王,曾单人匹马逃出月氏,后又杀父自立,足见他狡黠冷酷,勇武剽悍且性格坚毅。如今我军被围白登山已是第四日。除去第一日匈奴发起进攻,后三日匈奴皆围而不攻,以臣愚见,冒顿或许并不曾想将陛下逼上死路,而是要对我大汉形成震慑,等待我们前去投诚谈判。为臣便打着汉王欲与匈奴王谈判的旗号进入敌营,然后见机行事,正好也可借此机会,探一探匈奴王的口风。”
刘邦思忖片刻,觉得陈平说得不无道理。
冒顿若是真想要了他这条老命,大可以连续不断地发起进攻,汉军寡不敌众,根本用不到四天,便都成了匈奴骑兵的刀下鬼。
如今匈奴将他们困在此处,围而不杀,大约只是想和他做一笔交易,汉军既身处劣势,与其如此僵持着等死,倒不如主动前去示好,若是那交易确实可做,白登之围便亦可解。
“好,好!朕便命你前去,与匈奴谈判!”
陈平领了王命,准备好送给大阏氏的帛画和金银,举着白旗,只身一人孤勇地一步步走向敌军阵营,匈奴侦察兵见汉军有人孤身举白旗前来,速传军情与大单于,不久,便得大单于军令:“放行。”
陈平很快被蒙上双眼,反绑双手带入匈奴大营之中,而此时的冒顿,已等候多时。
还算那个刘邦聪明,知道扛不住了,想明白了该如何自保。
陈平进帐后,被摘下眼罩,解开双手捆绑,再此之前,他已被上上下下搜了三遍。
眼前蓦地一亮,一时难以适应,陈平微微眯眼,觑见大单于端坐王座上,一身明盔亮甲,英气决然,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王者之姿,不怒自威。
他毕恭毕敬向冒顿行礼:“小人陈平,见过匈奴大单于!”
冒顿请他平身,并没有像对待战败者那般苛待,命人给他赐座。
陈平知道自己打从进入这个军营,脑袋便有一半已和身体分了家,何时完全落地,全凭眼前这位大单于的心情,他便抱着大义赴死的决心,表达了汉王欲与匈奴王讲和的态度。
冒顿静静听着,待他长篇累牍地说完之乎者也,直接切入主题道:“孤若是放了你们皇帝,他欲如何回报孤?”
陈平一愣,他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是见大阏氏,与冒顿会面只是一种试探,并未带着条件。
“这......小人奉命前来,是向大单于传达我大汉意欲求和之意,不知大单于有何条件,小人回去转告皇帝陛下。”
冒顿轻嗤了一声。
老奸巨猾,原来是来探他口风的。
既如此,他也不用藏掖着,径自道:“倒也不难,回去让你们皇帝亲自来,孤与他,什么都好商量。”
陈平噎住。
这怎么可能?
让皇帝亲自来,焉知冒顿能不能放他活着回去。
蛮夷就是蛮夷,匈奴人,从来不懂什么礼义廉耻,惯常做背信弃义之事,这个险可万万冒不得。
陈平额上不觉渗出一层薄汗,心中兀自打鼓,头点得像是在摇:“大单于的意思小人知道了,小人定会回去禀报皇帝陛下。”
冒顿瞥了眼这位来自中原的文人,单薄的小身板,清癯枯瘦的脸,再瞧不上,对他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身一人前来匈奴大营的胆魄,还是有几分敬佩。
“大单于,小人斗胆,来时带了些中原礼物,想亲手交给大阏氏,不知可否?”
嚯,这胆量,不禁让冒顿对他又高看一眼。
正欲开口替兰佩回掉,帐外通传,大阏氏到。
点踩得这般准,让冒顿很难不联想,她是故意。
听闻汉朝使者前来,还专程为她带了礼物,有这份热闹可凑,她又岂会错过。
“请她进来。”
冒顿板着脸,见兰佩已经走到他面前,当着汉朝使者的面,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个叩拜大礼——
“臣妾见过大王。”
冒顿眼中的狭促一闪而逝,忙命人给她赐座。
兰佩落座,不等他介绍,带笑对陈平道:“这位便是陈大人罢,久闻户牖候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风猷暇旷,气度不凡。”
陈平被她夸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呵呵干笑了两声,方才道:“小人见过大阏氏。”
兰佩随了冒顿,也不和他绕弯子,旋即问道:“妾刚听闻大人给妾带了些中原礼物,不知是何宝贝?”
陈平被她与匈奴王如出一辙的直白再次噎了个跟头。
非礼勿视,如此场合他不便盯着匈奴大阏氏看,适才匆忙扫过一眼,天资绝色自不必说,样貌身材明明也更接近中原女子,只是一开口,还是暴露了蛮夷女子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