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苏愣了一下,旋即追上去。
呼衍乐对着兰佩远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嘁!”
她今晚心情大好,此刻看兰佩就如同溃逃的手下败将,心中是说不出的得意。
她牵着夫君的手还要继续再跳,却被他蓦地松开,只淡淡说了句:“军中还有事,孤今晚宿北营。”
说完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呼衍乐怔怔望着他远去的宽阔剪影,心中漾上说不出的失望,却又很快释然。
至少,他今晚主动牵起她的手,临别前,还会和她报备自己的行程。
对比之前对她的态度,这些已是极为不易的改变。
她不觉面朝星空仰头微微一笑。
夜再黑,也终将迎来曙光。
……
兰佩听见身后有人追来,不觉加快了脚步,乌日苏蹙眉一路小跑,终于在她的毡帐前将她拦住。
“为何突然离开?”他摆出一脸关切。
“小王为何一路追来?”
兰佩大口喘着气,只恨自己腿短,距离避开这个瘟神只差几步之遥。
“我不放心你。”
乌日苏语气无限诚挚,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满含深情。
兰佩无奈解释:“我只是伤寒未愈,有些乏了,并无大碍。”
谁知乌日苏听完更显担忧,脸色都变了:“怎得染上了风寒?可请巫医看过?”
“谢小王关心,已经看过。若小王无甚要紧事,我便先回帐歇息了。”
兰佩说罢就要转身。
“等等!”
乌日苏焦急唤住她,脚步不受控地上前一步,凝着她绝美的昳丽容颜,垂下的手缓缓抬至她的脖颈,下一步就要触上她的脸颊。
兰佩警觉地后退一步。
乌日苏不以为意,身体前倾,伸手将她耳坠上缠住了几根发丝的流苏拨到肩前,柔声道:“早点休息。”
兰佩一把打开他的手,不悦道:“小王逾矩了。恕小女冒昧,送小王一句忠言,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小王,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罢,不等看乌日苏的反应,兰佩转身入帐,紧锁上帐门。
帐外,乌日苏铁青着一张脸,怔在原地。
她这是挑明他配不上她吗?
就因为那个原本从月氏逃回的冒顿仍占着太子之位,她便如此之早下了断论,踢他出局?
帐中倏尔亮起微弱的灯光,投出佳人剪影。
没关系,乌日苏对着倩影心头一软。
对于即将发生什么,她不知情,他不怨她。
他会用行动让她认清,在这个单于庭中,究竟是谁没有自知之明。
他不无得意地将即将到来的计划又在心中过了一遍,觉得周全完备,方才志得意满地迈步离去。
兰佩长舒一口气,举起案几上的奶茶猛灌下一戽,想想又觉恶心,胡乱扯下耳坠,力道之大,弄得耳垂通红。
她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忍了一晚上,竟在最后关头没能忍住,只因一时冲动再次激将了他。
她承认自己刚刚有些情绪失控,从看见那近在咫尺的冰冷面孔开始,她的行为便跳脱自己掌控,变得极不理智。
阴谋与战争一触即发,她怎能仅仅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便失了心智。
况且,明明是她一次次极力将他推开,如今他终于回归呼延乐的夫君之位,这不正是她所期许的么?
平白无故闹什么别扭!
兰佩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之后,负气倒在床榻上,一闭眼,便是刚刚他垂手冷眼看着自己举起的手臂,之后牵住了呼延乐的一幕。
“小主!”
帐外,四处找了小主一大圈的阿诺见帐内亮着灯,赶紧跑回来伺候。
“你去吧,我已睡下!”
兰佩说着起身灭了油灯,重又扑进榻上的锦被中。
不过三个毡帐之外,一个隐在暗处的高大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如她所愿,他今晚第一次牵起了大阏氏的手,做了一个为人夫君应做的事,可双眼却未能如她所说,看向该看的地方。
只要她在,他的眼总是不受控地追着她的身影,哪怕人群熙攘,重重阻隔,他也能穿透篝火,穿透层层人流,一眼寻到她的踪影,再也挪不开。
他满不是滋味地看着她被乌日苏牵着手,贴着脸颊,追着跑。
却被她的那些话束缚住了手脚,连与她击掌都不敢。
昨日听闻兰儋说她发现了伊丹珠和绛宾的私情,若在以往,他定会冲来单于庭告诉她自己早已知情,提醒她务必万事小心,切不可再以身涉险。
脚下明明已经迈开了步,不等走出军帐,他便滞住了。
她既已决绝地与他划清界限,自然不会听他聒噪,说得多了,反倒会让她产生逆反,况且他已横下心不再过问她的事,万事开头难,但总要有个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