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显文混得开,哪怕无意打听,也被狱友告知过他的底细,说不要去欺负他。
郑显文说了半个小时,磨得嘴皮子发干都得不到他半字回应,倒不生气,伸手推了他一下:“你跟我说句话呗,刚才我还救了你呢。”
王高瞻终于停下脚步,进了一旁的面馆。
郑显文跟进去,大喇喇在他对面坐下,自来熟地说:“请我吃碗面,8块钱的肉丝面就行。”
说着立即举手跟老板点单。
东西上来,他吃得风卷残云,终于没工夫跟王高瞻废话了,也不怕烫,不到两分钟,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干净净,随即用手粗鲁地一抹嘴,嬉皮笑脸地道:“我攒的钱全拿给我妈了。老太太走的时候身上没留一分钱,估计恨死我。”
王高瞻听到他这话,对他的敌意消了几分,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对他的落魄感到一丝感同身受的无奈,问道:“还吃吗?”
“吃啊!”郑显文觍着脸笑道,“那我再来一碗吧。”
他又点了盘蛋炒饭,分量大,管饱一些。老板端上来时,他感激地道:“王哥,他们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好人。”
几分真诚几分虚伪,王高瞻不知道。他拿着手机去前面付了钱,兀自准备离开。
没走出多远,郑显文提着打包盒追上来,问他:“你找韩松山想干什么?”
王高瞻敷衍地说:“我没找他。”
“少来,我在附近看见你好几次了,刚才见到韩松山还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别跟我说眼花。”郑显文凑近了,神秘地告诉他,“他明天就回A市了,这次只是来拿个文件而已。你在他公司门口等,等不到的。”
王高瞻回头看他一眼。郑显文又问:“看新闻了吗?”
王高瞻拿出手机,照他说的搜索韩松山跟光逸的新闻。
他入狱前做的就是相关行业,虽然相关法规经过数次修改变更,但眼光跟专业判断的能力还在,根据财经号透露出的信息,很快确定这些猜测是完全可行的。
郑显文自我调侃了句:“这算盘如果成了,他能轻轻松松挣几个亿。像他们这种人,来钱真快对吧?靠一张嘴就行。我当时也想成为像他这样的人,可惜失败了,后果就是牢里蹲。”
王高瞻想说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企业收购没那么简单,又实在不想跟他解释太多专业名词。将手机装回兜里,抬起头直勾勾地回视他,用眼神询问他要做什么。
郑显文收敛了点不正经的笑意:“你要回A市吗?”
王高瞻自己都不清楚他有什么地方可去,世界对他而言过于庞大,他在怅惘之中浮沉,没有任何目标。
唯一能撑得上是愿望的,就是王熠飞可以开心。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郑显文自认为读懂了他的心思,上手与他勾肩搭背,“王哥,带我蹭口饭吃呗。”
何川舟打断他的叙述,狐疑问道:“他想让你干什么?”
王高瞻犹豫了下,摇头说:“没有。”
郑显文这人油嘴滑舌,可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坏心肠。
他没有高等学历跟专业知识,却能在亲友圈无往不利,让人屡次自愿为他注资,除却卓越的口才,更关键的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王高瞻说不清那种感觉,只觉得郑显文跟在他身边,纵然满嘴都是些离谱的谎话,却是真心为了他好。
他离开王熠飞后那种锥心似的空寂,那些不正常的、疯狂的想法,都在他喋喋不休的絮叨中奇异地得到了治疗。
可能是他太寂寞了,郑显文的出现就变得恰如其分。
坐在后排一直没有出声的周拓行忽然插了句:“他怎么不去给老年人卖保健品?”早八百年该发家致富了。
何川舟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好笑,解释说:“郑显文有种奇怪的职业道德,他说自己不干这种事。”
王高瞻小幅度地转了下头,用手背擦拭侧脸。
泪水干了之后,面皮有点紧绷。
他张开嘴,有什么想补充的,迟疑在面上一闪而过,又被他按了下去。
何川舟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捕捉到那抹欲言又止的微妙,给他递了几张纸,不动声色地问:“他没跟你谈什么生意吗?”
王高瞻身体往前倾了一下,按住自己的膝盖。明明也不算年老,可背总是习惯性弯着,两鬓头发花白,脸上带着深重的倦意,习惯将自己在世俗的眼光中藏起来。他接过何川舟手里的东西,低下头擤鼻子,没有马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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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哥从江平心家里出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转身在四面环顾一圈,拨通张队的电话。
“小祖宗招了。”信号接通后,黄哥长舒一口气,一股脑复述出来,“江平心那天晚上确实去了岸边,不过只去了一次,看见的人是郑显文。对方穿着身血衣,浑身湿哒哒的,头上还戴了个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