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窟王,或者是埃德蒙·唐太斯,可能他自己都遗忘掉了自己也有这掩藏已久的一面。
所以,埃迪感到措手不及。
如今的他果真成熟了很多,再遭遇过去就遇到过好几次的“意外”之时,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接显出惊怒。
人还是要像以往那样丢开的。
可是,埃迪刚想抬手,却忽略了自己最惯用的右手已被似是早有预料的男人握住,他的指尖,还在略有湿润的掌心的覆盖之中。
“请你聆听,master。”
受到还未完全消散的烟雾的影响,又被还在压抑着的情绪浸染,男人轻轻洒落在他脸庞的嗓音有些沙哑。
聆听他的话音,聆听他的心脏跳动的声响,还是别的什么——
“不去尝试,始终不愿意迈出这一步,你怎么知道……你不能接受呢。”
这是名为埃迪的男人身上,所存在的最大的缺陷。埃德蒙很早以前就指出过。
不知为何,他始终没有真正爱上过谁。
连带着旁人爱上了他,向他表露出自己的爱慕,希望他给予回应——最正常不过的愿望,这就已经让他难以接受。
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男人,他的意气风发,他的热心柔情,他的光芒,他的一切!都让习惯了黑暗、又无法自寻救赎的黑影避无可避,更无法抗拒其魅力。
仅仅是惊鸿一瞥,就难以忘怀,更不用说,时间还长到了惊人的几十年。
就仿佛,丢弃了过去、否认了未来的英灵,便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耗去了自己的“一生”。
……不行。
无法感到“爱”,无法得到“爱”,这肯定是不行的。
他想要让他彻底地学会接受。
埃德蒙没有想要得到回应。他只是想要实现这个目的,仅仅而已。
“……只是一个尝试。”
男人的眼神微不可见的变化,让浑身陡然僵硬起来的埃迪不知为何没有再动。
在浑然一色的晦暗里,透露出的是毫无私欲的期待。
“试试吧。”
埃德蒙低语。
然后,他也真的吻了下去。
……
和此前的轻柔不同。
无比急躁,舌和口中残留的烟雾一起,不显莽撞地闯入湿润的口里,在里面没搅动几下,就勾到了藏在齿下的舌尖,引诱着它和自己纠缠在一起,半被强迫地发出唾液交换的零碎水声。
最先占据主动权的当然是男人。
他不由自主地抚摸上了少年模样的御主的脸,眼睑落下,遮掩住金眸中闪动的光芒。
而埃迪,也并没有让受制的局势长久地持续下去,哪怕现在的他比男人其实要矮上不少。
银发的少年甩开男人还想紧握住他的手,扣住了男人的后脑,转而,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向了一旁。
伴随着落地的闷响,两人从沙发上滚落,被压在地面上的人,就成了原本占据主动权的男人。
埃迪没有闭眼。
即使他此刻的心境还处于无法平息的混乱之中,也没有再用这种方式躲避。他只让彼此间的距离更近,唇舌的交织更为激烈,堪比战场不留任何余力地攻城掠地。
于是——
在很久之前询问过滋味的,真正的烟气,就以唇齿相接的方式尝到了。
也如预期一般,通过了喉咙,进入了胸腔,让肺与心脏产生了炽热的温度。
第92章 第二十七章
“……”
果然, 最好还是不要问他到底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变成现在这个奇怪得不能在奇怪的状况为妙。
埃迪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既有一言难尽的气恼,还掺杂了全无预料的茫然与纠结……
总之, 就是说不出来的微妙。
他还坐在地上, 右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移,就按住了许久前跟随两人一同从沙发摔落下来的靠垫。
柔软的靠垫往内陷了下去, 轮廓大致是个手掌印。这个触感自是要比冰凉的地板好上了很多, 可埃迪按着按着, 终于低头望过来时, 眉宇之间的纹路便流露出了颇有几分明显的冷意。
“气恼”还远远没有达到“气愤”的程度, 可是,发生了这种完全没在计划上列出的事,他本来应该很生气才对。
相处了几十年,已经深受他信任与欣赏的复仇者,不是第一个有胆子敢突然吻他的人。
有前车之鉴,而且,这些“前车之鉴”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除了被反应过来了的他结结实实揍一顿以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是的, 无论是吉尔伽美什, 还是奥兹曼迪亚斯和梅林……
不对, 还得再把恩奇都排除出去才行……等等, 后来再遇到的吉尔伽美什……
……怎么越理越乱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也没有再深入回忆的兴趣,只是列出来举例, 以此来证明,如今遭遇的情况有多么特别而已。
埃迪原本扎得好好的长发彻底地散了。
银发顺着肩头滑落,将被白色衬衣浅浅遮掩的背脊覆盖。他的发带在一开始就被俯身下来的男人扯掉了,像是早就有所打算,又像只是在纠缠之中的无意之举。
发带原是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但是,在没能分开的两人也跟着滚落在地时,它就被男人压在了头下。
从纯色的白发间隐约显露出明艳的红色,这个细节本应显眼,却意外地并没有被他人所见。
就是在这里——少年把原本绝对没有想过要对他做什么的英灵压在底下,没了束缚,银发如瀑般披散,将两人紧密相贴的面颊从两边遮挡。
从终于睁眼的复仇者的视角,便能够无比清晰地凝望到少年,他的御主纵使在此时也灼灼生辉的金眸。
埃迪这样的人,是很难接受自己的节奏受他人掌控的。
虽然在特殊情况下,为了淡化心中的愧疚,或是单是无奈之下的纵容,他可以让自己弱于人下。但是,大多数时候……
仿若本能,内心之中平静了很久的不容人随意拨动的强势欲望被突然情况勾起,一时压抑不住,在那一刻,他也没想过要去压抑。
“…………”
除了唇齿相接时发出的奇怪的水声,没有多余的声音,仿佛未被窗帘封闭的这个空间已然陷入了另一种独立而不受打扰的环境。
埃迪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就像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拳把胆大包天的英灵镶到墙上去,而是像被真的说动了那样,夺过了绝对的主导权,也未能立即停下。
最先出现的气恼倒成了不足为道的情绪,他明明觉得自己很冷静。
非常冷静。
冷静到——过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发现,在他被自心中浮起的肆掠之意所影响的这一期间,他,已经把压在身下的男人的衬衫领子给扯烂了。
埃德蒙和曾经的他一样高,虽然体格要比他消瘦一些,但也是个格外高大的男人。
可他完全被压制了,被如今顶多只有一米六的纤细少年在姿势与气势之上都全面压制,哪怕他也在毫无迟疑地对抗,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那么明显的距离。
跟足足活了几千年的最强的男人比起来,连生前带死后做英灵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两百年的基督山伯爵,还是无可避免地处于弱势。
总而言之,埃迪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嘴里能尝到的已经不是烟味儿了,而是唾液冲不淡的血腥味。
在男人们彼此都没有丝毫退缩的攻城略地之中,稍显脆弱的嘴唇和舌头是先被牙齿给划破的。
埃迪大概早就忘记了,有两颗从他刚复活时就出现了的虎牙一直跟他到了现在,可能只有等恢复成年体型之后才会识趣地消失。
他自己还好,埃德蒙的嘴已经被亲……咬得有些不成样了。
血珠从男人的薄唇上渗出,滑过终于从泛白的颜色变得莫名艳丽起来了的唇线,点缀在略微勾起的嘴角,便成了斑驳而刺目的艳红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