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作为最后的慰藉,压抑着荷枝心中的惶恐。坚硬的铜钱一点点被抽离,改换为干燥的手掌,荷枝呼吸急促:“奴婢、任殿下处置。”
逃脱两年,安逸地像是偷来的时光,荷枝早就考虑过各种可能。
“处置?”慕容仪冷笑,又摊开她冰冷的手掌,“不说十大极刑,单说处罚不懂事的宫女,就有几十条手段。可是你入宫之后便跟在孤身边,什么刑也没受过。”
慕容仪的手指顺着她的指节向上轻捏,捏一下,她便颤一下。
他慢慢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你觉得你受得了哪一条?”
荷枝的身体彻底软了,连求饶的话也不会说,指尖处传来的力道让她背后发寒。
她记得宫中便有这样一条规矩,便是在指间夹竹板,两边用绳收紧,便是十指连心之痛。
要用这样的刑法吗?
“你出宫时走得顺,两次逃脱也没遇着什么险。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命好,而是孤纵着你。”
“孤怕你在途中受人欺负,派人一路跟随寻找。两年,杳无音信。”慕容仪一字一句,手指的力道也逐渐加重,“你很会藏。”
好不容易将人找到,她什么都没想起来,便生了要逃的心思。
慕容仪的心中一阵烦躁,不自觉将手心收紧,“不论你逃到哪里,孤都会——”
他话语一顿,忽然手背一块濡湿,还有低低地吸气。
再一看,额间碎发下遮掩的红润脸颊上已滑落两道泪痕。
慕容仪瞬间有些慌乱,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墨绿的帕子,在她的眼角处轻擦,咬着牙说道:“现在知道哭,知道害怕还要跑。”
荷枝鼻尖酸涩,眼泪就自然地淌下来了,怎么也收不住。她想避开他的帕子,却不妨下巴被捏住,耳边传来一道低喝。
“别躲。”
语气强硬的两个字,荷枝顿时眼睛更疼,泪水汹涌而出。
躲藏两年半,有些事即便极力忘记,也会不时地在梦中造访,搅合她的每一场清梦。
不如早做了结。
眼睛上的水渍被擦去,眼前逐渐清明,荷枝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道,“殿下想要什么?”
慕容仪拿着帕子的指尖瞬时一顿,脸色微微僵住,语气严肃:“要你的心甘情愿。”
荷枝回答地毫不犹豫:“奴婢甘愿。”
慕容仪一点她的鼻尖,冷声道:“小骗子。”
他不止问过一次。每一回她都答应地好好的,转头照跑不误。
“不要你的回答,要你的行动。”慕容仪不紧不慢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孤有耐心,也可以给你时间。”
荷枝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眸子,痴痴地发问:“奴婢该怎么做。”
他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将帕子折叠起来。荷枝眼睫一颤,忽然发觉那帕子有点眼熟,似乎是她以前在宫里绣的那个。
“孤怎么说,你怎么做。”
慕容仪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身上,眸色一暗。
当务之急,把人稳住,是第一步。
只要能将人留在身边,什么法子他都愿意尝试。
他定定地开口,“先在孤身边留一年。一年之后,任你去天南海北,绝不干涉。”
第62章
荷枝脸色微变,一年?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眸光定定,他不像在玩笑。
“殿下不杀我?”荷枝下意识问出口。
慕容仪眸光淡然:“几时说过要杀你?”
荷枝顿时哑了,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沉默良久,“殿下此话当真?”
慕容仪胸膛起伏一息,接着道:“自然。”
荷枝脸色微变:“随殿下回宫么,还是在宫外。”
慕容仪沉思片刻,答:“回宫。”
忽然间陷入沉默。
慕容仪缓缓开口:“能否出宫,自然也是凭孤安排,你不必担心。界时,孤还可派人护送你回琼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慕容仪循循善诱,“孤还会骗你不成?”
荷枝巴巴地抬眼,她不觉得太子能骗她做什么,只是这听起来怎么都有些匪夷所思。
她抿了抿唇瓣,突然问道:“若奴婢活不了一年呢?”
似乎是没想到她问出这句话,慕容仪亦是一顿。
捻死一个宫女,轻而易举。
在宫里,日日要担心会不会掉脑袋,主子的一句话能叫她心惊胆战一整日。而且,她已经不是那个对宫里什么都熟悉的小宫女了。
慕容仪重新走回她的面前,与她的目光平齐,“这一年里,孤来护你。”
坚毅的目光面前,荷枝只得落荒而逃。
她别过目光,继续开口:“可是奴婢很久没伺候过人,恐怕服侍不好殿下。”
慕容仪长眉一挑,“自有别的任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