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云淮晏的话音还未落尽,苏叶手中的剑已经向前挺去,雪白的剑刃破开一线血光,殷红在云淮晏青色衣裳上层层晕染开来。
苏叶的剑尖本抵在他的心口,却在刺入他身体的瞬间向右偏移了几寸。
她到底还是不忍伤他性命。
血光漫散,云淮晏脸色霎时雪白,看着苏叶的目光中露出惊诧,身子晃了晃却强撑着没有倒下去,反而抬手用尽了最后力气在她颈后劈下一记手刀,揽住她软倒的身子退了几步靠在树干上,才顺着树干缓缓滑到下去。
卫顾抱胸站在几步之外冷眼看着。
云淮晏一手握住剑刃,稍稍一折将长剑折断,只留下伤口处的一小段剑身,被他的长袍与披风稍稍遮挡并不显眼。
他偏过头去咳出几口血,朝卫顾招招手。
卫顾冷着一张脸向他走近几步。
“师兄向来疼爱这个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除了平王府,无处能能容得下她。请你务必将她送回平王府。” 云淮晏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费力喘息着,脸色惨淡已极,显露出晦暗的死气来,他将被折断的剑递给卫顾,歉然一笑,“抱歉……让……刘伯……赔给你……”
他折断的剑却要刘伯来赔。
想是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几分生机。
第32章 流放
波涛暗涌里看似平静地过了半个月,便是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
三月,正是春雨缠绵的时节。
苏淳与苏槙离开京都时正下着雨,苏叶走走停停一直送到京郊雁回坡外。
苏槙自伤后身体单弱,春寒料峭,入春之后便一直病着。饶是如此,他手上也被绕上了锁链,虚弱地倚靠在轮椅中,一路由苏淳推着走。
苏淳毕竟年纪大了,十数里地下来,自己行走尚且不易,推着苏槙更是累得步履蹒跚,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不断滚落。
若不是有一层平王妃的身份,苏叶恐怕都不能在几步之外一路跟着,更遑论上前相助。
苏淳年迈,苏槙单弱,初春冷雨欺压,她即使再是于心不忍,也只能袖手旁观,一任风雨。
她确实是求告无门毫无办法。
那日京郊相见,已过了半月有余,她再也没见过云淮晏。
苏木死于意外,云恒仿佛是松了口气,那道对苏淳和苏槙悬而未决的判旨终于落了下来。
端侯府旧人就地解散,苏淳与苏槙私占土地,迫害良民,但念苏氏一门几代为官鞠躬尽瘁,今又兼有苏氏长子苏木军功加身,功过相抵,判了苏淳父子流放南境。
消息传到苏叶这里时,也恰好零零落落地下了一整日的雨。
她在安平居外站了两日也没能见上云淮晏一面。
锦瑟劝她:“殿下这几日都不在,王妃还是不要等了。”
她越过锦瑟的肩膀,看见她身后的房舍灯光点点,目光迟滞:“他是气我伤了他,不肯见我?”
锦瑟面上的表情一闪而过有些古怪,语气冷淡:“王妃既然还记得殿下受了伤,那便更不该为旁的事情来打扰他。”
“我的家人,怎么就是旁人了。”她心里坠了坠,多问了一句,“他的伤,还好吧?”
锦瑟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嘴唇,把那句话吞回肚子里去,叹了口气:“王妃手下留情把剑移了几寸,没有伤到要害。殿下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他确实不在府里。”
这大概是实话。
前几日苏叶也打发欢儿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府里上至刘伯,下至苏小冬都安慰她殿下没有大碍,让她带话给苏叶不必担心。那一剑就是苏叶刺的,确实是避开了经脉要害。
所以,他当真没有大碍,只是不愿意见2她罢了。
上回苏叶私逃的风波刚过,整个平王府都不敢掉以轻心,无竹居外仿佛一夜之间多了好几队侍卫昼夜交替地守着,苏叶轻易出不了平王府的大门。
她试着给云淮清与云淮定写信,信是欢儿送出去的,说是亲手递到云淮清与云淮定近侍手中的,却如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一直挨到苏淳与苏槙要上路那天,云淮晏才松口让陆小勇陪苏叶出去一趟。
平日里陆小勇就像是云淮晏的一条尾巴,苏叶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云淮晏,也就有多长时间没见过陆小勇。这天陆小勇顶着满脸胡茬子就来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抓了抓头发道:“殿下说如果不能把王妃好好地带回去,就让我也不必回去了。”
苏叶并未让他为难,送出了几十里地,欢儿摸出了几块银锭塞给押送的官差。
苏叶双膝跪地,端端正正地对着苏淳磕了三个头。
出了京都界,苏淳脚上的镣铐已经被取了下来,行动也轻便了不少,他提着手上的铁链,几步上前扶起苏叶:“这本就是爹做错了,你谁也不要怨。以后爹是照应不了你了,好在你大哥没有与我们同行,想来大约是未受牵连,你若是在平王府受了什么委屈,还能到他那里去诉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