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萧长安义薄云天,你为步登青云,假以辞色却骗得他家破人亡。我父皇予你无上荣光,你却甘做蛰伏在他的身边的一枚毒瘤。我自认不如萧起和先父,是故不敢与狐谋皮,谢将军抬爱了。”
我攥住承煜的衣袖,心里暗暗吃惊。
霍钰作法自毙,假以时日定当遭到报应,可此时霍钰执掌兵权,又是在荆州的地界……我抬头望着承煜,他却一点也不惊惶,从容地远赴这场鸿门宴。
霍钰改了口:“私以为,如今假以辞色的该是殿下。”
“我行得正,坐得端,活着是这样,临死也是这般。”承煜笑笑,“霍将军意欲如何呢?”
承煜的话,未免带着些挑衅。
霍钰摩挲着护腕:“我没想到殿下竟如此的不识趣,你问心无愧,可天下人看你——名不正,言不顺。这个亏,你得吃一辈子。说白了吧,先皇殡天时,身边确实有我的人,为了拿捏住承旻,我也用了点小心思,现在这点小心思可以派上大用场,也可以让你把吃的亏全吐出来。”
承煜挑眉,目光落在一旁疯笑的怀盛王的身上:“你想杀人灭口,再栽赃嫁祸。”
“殿下聪明。”霍钰说,“陛下无兵,朝中老臣心怀贰主,朔北动乱,只要陛下不计前嫌,重封我为骠骑将军,那么这一切困难都能够迎刃而解。这是双赢的算盘。”
“你已经是将军了。”
霍钰听出了弦外之音,说:“荆州、东州、兖州,我要陛下赏这三州于霍家,以示奖赏。相较于万里河山而言,区区三州,陛下不会舍不得吧。”
“霍将军,”承煜微微一笑,“合乎礼数,你还称我为‘太子殿下’吧。”
忽地,风吹来一抹扬尘。
战斗触机便发,刀剑相撞,连哀嚎都是短促的一声。正午,下起了的太阳雨,为铁骑的战甲头盔渡上了一层火辣辣的光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霍家军,又惊叹又恐惧,霍家驯兵的力量已经如此强悍了么。
待我看清马背上是何人,我心中一片空白。
萧长雪身披执锐,长刀好似一轮血月,在敌我交战中挥洒,霍家残兵显然是不敌他。
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破了霍钰的全部计划,霍钰呆站在原地,完全没顾忌到剑划破了他的脸,作为一个主将,这种大规模的偷袭是绝对杜绝发生的,然而萧长雪那么轻易地破了他的城,甚至闯进他的家门。
萧长雪大笑:“霍钰,你还记得我么?”
“中州八令,萧岚,萧长雪。”霍钰哑声说,“当年我杀了萧长安,你是他弟弟,你来报仇了。”
萧长雪翻身下马,解下全身护甲,只拿着那柄长刀。他跨过地上的死尸,走到霍钰的近前:“拿起你的剑,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我无心注意萧霍之战,另一边,几位士兵把怀盛王五花大绑,怀盛王挣扎无果,被踹了个狗啃屎。
承煜侧立风中,撞上了我的目光,春风一笑。
“阿沐,这才是真正的皇军,忠诚、勇猛、有血性,在编的每一位士兵都经过了重重筛选,每一位都有以一敌十的力量。他们是我的底牌。”
“那么萧长雪呢?”
“我的计划里,原本没有萧长雪,可他听到了霍钰的名字,一再要求入战。关外有商天灏坐阵,我也可以放心,便允诺了萧长雪。我曾忧心,除掉霍钰之后萧长雪不会再依附朝廷,如今而看来是我多虑了,他是天生的将才,这一点,连他哥哥都比不上他。”
说话间,萧长雪已打落了霍钰的剑。
这是我预料之中的,和多年前的邱家一般,霍家已是强弩之末。我转头,盯着承煜:“那么我呢,我在你天衣无缝的计划里算什么呢?计划之外的东西么?”
承煜怔然,竟低头吻住了我的额头:“你是我的意外之喜。”
那边,怀盛王还在大叫:“承煜,承煜你不能杀我——我是你亲弟弟,你杀了我,父皇在天之灵不会饶你,天下的人也不会饶你,你放过我,我替你洗清罪名,霍钰能做的我他妈也能!”
“嘘。”承煜淡声说,“父皇能否饶恕你,那是父皇的事,我是绝对不能饶你的。不为私情,只为公事,虽说你与你母亲不和,可到底是母子血亲,我杀了你娘,你心里焉能不恨,我快刀斩乱麻也是为了你好——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苟且偷生也得不到。”
“皇兄,你心好狠啊。”怀盛王倒在地上,“我焉能不恨?你问问你的枕边人,她恨不恨。我的皇兄啊,你肯定被她哄得团团转吧,她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可曾对你讲过半句,你不知道,在牢狱里的南先生却清楚得很,你放过我——我我,我全告诉你,皇兄,我们是一家人,她只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