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刀光剑雨,泥泞飞溅,熊韬挺着大腹便便,站在朦胧烟雨中默默窥视。他的手下皆一袭黑衣,背缚箭筒,手持利刃,身形之快犹如夜鬼穿行。
以一对一,我尚可支撑,可熊韬哪肯放过我,熊韬盯着地上一滩滩鲜血,招手令道:“她受了重伤,一起上!”
“上啊上啊!”
“杀!”
中州这几日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家家关门闭户,空寂的犹如一座死城。安静之下,讨伐声如海啸般狂涌而来,闷雷滚滚,天顶仿佛被捅破深深窟窿。
曾今因雷雨而扬名天下的我,此时却冷箭挫骨,不堪重负。
见我气息奄奄,熊韬禁不住哈哈大笑,目色嘲讽:“区区一介女流,想学男人,登朝堂上战场,你以为你是谁?”
“邱家阿沐,浪得虚名!”
我擦掉唇角的血,啐了一口:“切,无耻之徒。”话音刚落,我扬起短兵,剑法快如雷电,直杀到熊韬的身前,剑尖点在他的眉心,“我还未使出全力,你凭什么咳咳,凭什么说我输?”
熊韬面色入土:“怎么,怎么会,你不是已经。”
“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转手,以剑背猛击太阳穴。熊韬这尊庞然大物缓缓倒下,失去了意识。
我侧身,轻轻道:“下一个谁来战?”
“……”众杀手汗毛竖起:“早闻雷雨一剑惊天动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邱姑娘好本事。我们只是来向姑娘讨教剑法的,至于别的心思,一概没有。”
“对对,熊韬这个人不止无耻,而且下流,连我们兄弟的订金都付不起,姑娘替天行道,我们兄弟感激不尽。”
如此怂包,也好意思称风雨雷电。
我一言不发,默默地向天山的方向走。方才为制住熊韬,损伤了大量元气,此去一行当真生死未卜。
“姑娘,留步。”
回头一看,便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
老先生手撑一柄寻常竹伞,发须尽白,笑眼眯眯地望着我,身后天然而成的皓皓雪山与之相比,竟稍显黯然。
我疑惑地看着老先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弱了些。
伞檐下脸色和善,老先生望了一眼天边渐开的云彩,便收了伞,说:“敢问姑娘,这是何地?”
“是非之地。”
老先生微露惊讶:“既是是非之地,姑娘为何只身独往,我闲来无事,便送姑娘一程。”
“江湖杀手榜中赫赫有名的竹叶翁,只认钱不认人,位次,仅排我之下,还是因为那一年只顾着数钱。不知阁下,是送邱某到天山,还是黄泉路呢?”
竹叶翁一愣,慌忙摆手:“误会误会。”
竹叶翁又撑开了伞,佯装神秘:“老朽虽退出江湖,江湖却仍有老朽的传说。没错,传说中的‘叶无虚发不老翁’正是我。”
我轻轻摸上了短剑,咬字清晰:“说人话,我很忙。”
“欸等等!这把剑,难道你是——”竹叶翁后退几步,瞪大双目,“位次居我之上的,雷雨。”
我着实怀疑,这老头反应比常人慢半拍。
我敲了敲剑柄:“说人话,懂?”
竹叶翁须眉一扬:“是这样的,就在前日,有一神秘人出重金,买我保护一个人,那个人自不用说,是你。我竹叶翁纵横江湖六十年,向来只杀人不救人,而今破例只有一个原因:给的钱太太太太多了。”
“是谁出的钱?”
“老朽爱财,却有职业操守。”
“我出一两银子。”
“是位耳聋的青年,一袭青衣,手抱素琴,为人谈吐不俗,出手阔绰大方,老朽虽没在江湖中听到这位的名号,但也料想他定是一位杰出青年。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些的。”
我哑然,绕开了竹叶翁。
竹叶翁:“……姑娘。”
我:“既然是他的意思,那便跟上来吧。”
虽然不怎么中用,但当个挡箭牌应该还是行的。
山路盘曲,竹叶翁腿脚不甚灵便,好在身轻如燕,利轻功之便在踏雪犹如平地。我体力不比从前,走三步歇两步。
我对竹叶翁说:“你不必管我,先到山顶,援助承煜。”
竹叶翁不放心道:“人家让我保护的人是你。”
“你若不去,我现在便自刎,让你一分钱都收不到。”我倒也利落,立刻横剑在喉前。
“别呀别呀小祖宗,我去还不行吗。”竹叶翁叨咕道,“有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今日我亲眼见着了,殊不知竟是这个许法。”
“快走。”
逼走竹叶翁,我支撑着雪岩,艰难上路。
竹叶翁是出了名的贵,青南一个流浪琴师,两袖清风,怕是攒了许多年的钱,来买我这条苟延残喘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