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从没有这样撕裂胸膛,掏心剖肺的时候,以往病情发作也都会躲到他自己认为封闭安全的地方才敢歇斯底里,此刻面对着萧始,他没有太多激烈的情绪和濒临崩溃的绝望,只是想哭。
只是想卸掉所有重压,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
萧始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了解他的过去,帮他解开心结的契机,不顾他的抗拒将他揽在怀里,轻拍着脊背让他放松下来,等他不那么紧绷了,手指又蹭着他的脖子,在喉结上缓缓打着转。
异样的触感让江倦一直重复着吞咽的动作,他扭头想甩开萧始,却被摁在那人的臂弯没法逃开。
他们彼此都了解江倦这个弱点,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秘密,是萧始在过去同床共枕时摸索出的诀窍。
他的身体一向敏感,摸哪儿都不成,尤其是喉结。每当萧始想逼问他什么的时候就会用这个法子,百试百灵。
江倦想起,以前萧始总是很幼稚,借这个法子欺负他,问过不少没什么意义的问题,比如小时候尿床尿到多大,长这么大一共喜欢过多少个人等等,直到得到想要的答案才会停下。
其中一个早该被他刻意遗忘,却偏偏至今记忆犹新的问题就是——
喜欢跟我睡吗?
当年的他们都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变成这幅光景。
似曾相识的感受给了江倦些许回到从前的错觉,他条件反射似的受到蛊惑想要回答。
可就在他启齿将要发声时,地上的“主人”却抽搐着身体,不合时宜地醒了过来。
江倦好不容易才下了开口的决心,见状立刻收了口。
眼看形势大好,却还是没能如愿,萧始当下连杀人的心都有了,瞪着那“主人”陷入了沉思。
江倦挣脱了他的束缚,趁着“主人”还游移在昏醒之间的混沌状态,起身擦去了“主人”脸上的连泥带血的污渍,然后说出了一句让萧始不得不放下杀心的话。
“……我见过这个人。”
萧始的脑子这才慢慢被扳回原处,从慑人的怨念中理出一丝神志。
“在哪儿见过的?他是什么人?”
“想不起身份了,但我记得这张脸,可能就是在这里见过的。”
这里?
萧始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是什么地方?曾经不计其数的人殒命在此的大型猎场,这人要不是个夜夜在此寻找杀害自己的凶手的孤魂野鬼,就可能是个还流连在这儿寻找新猎物的变态杀人魔。
“……不会是什么内网上的逃犯吧,看他刚刚那敲门给‘Surprise’的熟练手法很像杀人狂魔,搞不好是连环杀手,分尸老手。”
“你猎奇节目看多了吧,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待了多久了,怎么解决吃喝问题,他平时都在这里做什么吗?”
江倦也不见外,当场就掀起衣服把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这人脸上、手上脏的黑了几个度,要不是嘴角发白,还留有皮肤的本色,没准儿会让人误以为是流落到此的国际友人。
江倦先把人铐了起来,用沾了水的纱布擦着那人的手,直到再也擦不出泥灰了,又把自己的手背凑过去做了下对比,转头问萧始:“有什么感觉吗?”
萧始不假思索,“我媳妇儿的手就是好看。”
“……不是说这个。”
“我媳妇儿真白。”
江倦:“……”
萧始不情不愿地点破了重点,“他真实的肤色跟你差不多,过于苍白了。”
众所周知,江倦肤色浅是因为过去常年卧床,伤病坏了身子,到现在都恢复不了血气,总带着一身病气。
但看这位“主人”方才抡斧子剁人的气势,应该跟“伤病”这俩字搭不上关系,所以要不是这人天生就是白皮肤,晒不黑的那种,就是因为他长期待在较为阴暗的环境里,不见天日。
两人都觉着是第二种可能。
好在江倦打的那几下都控制了力道,没给人打出什么毛病,就是流点鼻血晕了过去而已,这时候只要把人叫醒……
萧始二话不说,左右开弓两个响亮的巴掌,把“主人”还在到处乱转的眼珠定了下来。
江倦盯着萧始,半天没说话。
萧始有点心虚,梗着脖子说:“我揍他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没有。”江倦幽幽道,“只不过我想泼冷水来着。”
萧始:“……”
你狠。
满清十大酷刑也不过如此。
“主人”终于被两人折腾清醒了,跟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大概他在这房子里做主惯了,从来都只有他吓唬别人,把别人逼到墙角瑟瑟发抖的份儿,冷不丁碰上块硬骨头让他倍感挫败。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客人,”他还在念叨,“不听话的客人就应该受到惩罚,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