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元洲怔愣,不及开口,便听得钩吻散人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信。”
燕元洲接过,又着人领他们去带走其琛,等殿中诸人皆离去,他才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
看完时,这个平日里强势冷漠的踏雪宗主,早已泪流满面。
母亲告诉他,愿他不强求,以真心得一人,携手终老。
此前万般执念,皆在今日,化作飞灰。
钩吻一行回到浮山。
“师尊没事罢?”其琛醒来,便慌忙开口问道。
陵游为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无碍。只是会再昏迷两日而已。”
其琛听罢,心里却并不放心,也没心思喝水,胡乱接过来放在桌上便又追问:“师尊怎么会昏迷?”
陵游看他神色焦急,还想出门去找,只得按下他的肩膀:“没事,师祖已为他看过了,不妨事。”
其琛这才安下心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虽则他二人都在玉瓒身边长大,但其琛被玉瓒收为弟子后,没过几个月陵游就执意离开玉山周游天下去了。其琛旁敲侧击地问过师尊有关陵游的事,师尊却缄口不言。其琛与他的接触不多,此番能想到让他来救师尊,也是无奈之举。
“我还是去看看师尊罢。”
其琛心系玉瓒,实在一刻也无法多待,话落便要出门寻人,却被陵游拦了下来。
“先前你在灵蝶中说父亲中了春心蛊,那父亲蛊毒发作时你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陵游看着其琛道,看不出眸中情绪。
其琛登时哑了哑,片刻,才回:“有过又如何?”
“想必定是情势所迫罢,”陵游猜测,“既是如此,你也毋须过于放在心上。于父亲而言,你不过是解毒的工具罢了。”
言辞如腊月寒冰,刺得其琛心口泛疼。
他知道,像师尊那般淡漠寡情之人,又岂会对自己生出一星半点的师徒之外的感情来。
“父亲修的是无情道,你若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妄念,到最后,受苦的还是只有你罢了。”
陵游垂眸说着,说给其琛听,倒也像是在劝诫自己。
一番沉寂。
其琛沉思良久,半晌,艰涩出声:“多谢陵兄了。”
陵游颔首,同他说了此行目的:“师祖说待父亲醒来后要在浮山寒池中浸泡数日以压制蛊毒。”
“那我在这里守着师尊。”其琛忙道。
陵游摇了摇头:“你父亲着人带了信来,其家近日恐将生变,要你尽快赶回家去。”
其琛怔住,闭了闭眼,将脑海中隐约的不甘与执着压了下去。匆匆去看了眼玉瓒,他便收拾了东西,离开浮山赶往礼州。
翌日,陵游晨起醒来后便立马去了玉瓒房间,看他是否已经醒转。
陵游推门进了去,来到床榻前,便看见玉瓒敛目倚靠在床头,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他轻轻走近,玉瓒便警惕地睁开眼,转头望向他。
看见陵游,玉瓒愣了愣。迅速回过神来,他便冷然开口:“你既离开玉山十余年,又何必再回来。”
语气冷冽,毫无半点温情。
“父亲,若非——”陵游想剖白心迹,话到嘴边却不敢再吐露半字,只道,“总之千般万般皆是我之过错,您同我置气,也是应该的。”
玉瓒不愿听他多言,转过头又合上了眼睛,遮住了那双令人失神的双眸。
陵游上前,握住玉瓒的手腕想为他盖住被子,玉瓒却陡然抽出手,挡开陵游。
“滚。”
玉瓒不看他,只从唇齿之间吐出这冷冷的字眼。
陵游僵在原地。
枉他还嗤笑过燕元洲的偏执,笑过其琛的天真,他又何曾尽得心意呢。
第十一章
看见陵游面露无措,玉瓒的思绪却陡然间被扯回二十一年前。
那时他紧随堕境魔使到达北域蛮荒,却在一个小村庄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即使使用探迹符,也无法寻找到对方半分气息。
玉瓒走进这个北地落后贫穷的村子,茅屋矮房参差不齐错落排列着,毒辣的日光下,干燥的尘土四处飞扬。玉瓒敲响一户人家的柴门,半晌,才有细细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从屋内打开了门。
一个苍白孱弱的妇人躲在柴门背后阴影处,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警惕地问他:“何人?”
玉瓒觉得怪异,下意识隐瞒真实身份,掩了所有灵气:“我是游历到此处的方士,敢问您方才可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动静?”
那妇人不耐皱眉,眼神无意识地瞥了一眼身侧,回:“没听见,你赶紧离开此处。”
随后便紧紧关上了门。
关门的前一瞬,玉瓒看见屋内似乎还有一个男子身影,奋力压着妇人身侧的一个米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