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未走近,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就飘来馥郁的异香,狱卒们忍不住想勾鼻多嗅几下,又唯恐以下犯上,只好规规矩矩地候在原地。
少顷,一身锦衣的赵夜阑便立在他们身前,身姿倨傲地巡视着四周。
一个刚来不久的狱卒有些害怕,平时听不少人提过这赵夜阑干过的坏事,一数一箩筐,他既是畏惧,又是好奇,心惊胆战地抬头觑了一眼,整个人却愣在原地。
只见来人容貌昳丽,一双眼睛如同皎月,无端吸引人沉迷,却又藏着说不清的晦影,令人难以靠近。清冷孤高,赛雪欺霜般不似凡人,与这烛火微亮臭气熏天的牢房格格不入。
竟是比那京城第一公子还要好看,狱卒暗自腹诽道。
“赵大人,今日来又是想要审谁啊?”牢头见过他多次,毕恭毕敬地上前询问,脸上的肉笑得直打颤,僵硬得很。
赵夜阑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掩住口鼻。
牢头立即明白过来,这位是又开始嫌弃环境湿臭了,以往每次来,身上都带着不同的奇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窑子里出来呢。
他假意用手扇了扇周围的空气,迎着赵夜阑往里面走去:“不知赵大人可否带了令牌?”
话落,赵夜阑从怀中掏出皇上的令牌:“我去见见余钧良,你们在这候着。”
众人得了令,熟门熟路地领他过去,然后默默退下。
牢房里的人躺在地上,蓬头垢面,见着外面的人,倏地爬起来,双手抓着栏杆,咬牙切齿道:“赵夜阑,你害我!”
“余大人慎言,你我共事一场,我为何要害你?”
赵夜阑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出一丝痕迹,但余钧良就是恼他这副模样。
当初是赵夜阑来拉拢他,加入三皇子一党,许诺了荣华富贵,谁知现在连官位都不保,还被赵夜阑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皇上呢,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余钧良大声喊道,双手不断击打栏杆。
“余大人你这是何苦,明明大好前程摆在眼前,怎么就老糊涂,非要和前太子密谋呢?”赵夜阑说。
“我没有密谋!分明是你让我去别苑探望前太子的!”余钧良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冲出去撕烂他的嘴,“你这个小人,竟敢污蔑我!等我出去了,一定不会让你好死!”
“且看有没有这么一天呢。”赵夜阑笑着将一个卷轴扔进去,“看看吧,看完画个押。”
余钧良蹲下去,展开卷轴,上面细数了自己曾犯过的罪行,但都罪不至抄家灭族。
“这是何意?”
“你以为皇上对你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吗?”赵夜阑道。
余钧良双手一颤,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罪行,诸如招妓行贿,连酒后说的胡话都被记录在册,面色大骇:“你、你们……但我绝没有谋反!”
“可你确实去见了前太子,还在当晚回来念道‘宣和宫殿,冷烟衰草’,宣和殿如今是皇上的藏书阁,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那只是一时喝了酒,随口吟诗两首!你居然派人跟踪我到这个地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见皇上!”
“皇上事务繁忙,没空来这里瞧你。你若现在签字画押,省了审讯之苦,我也会留你家人一条生路。毕竟,你犯得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赵夜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仔细欣赏着他痛苦挣扎的神情,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良久,余钧良才哑声道:“笔呢?”
“出来匆忙,没来得及带笔。”赵夜阑走到一旁,随手从墙上的刑具架上取下一柄短剑,再次扔了进去,“这个如何?”
余钧良颤抖着手,在指尖划出血痕,滴在罪状上。
“赵夜阑,我还有一事不解,你可否解我惑?”
“你说。”
“我自问和你和睦相处,你为何要害我?”
赵夜阑并不答,直到余钧良开始不耐烦,一双充血的眼睛看向他时,犹如逼急的疯狗,却又被囚困在笼子里,徒劳挣扎。
见他这副模样,赵夜阑才稍稍满意,启唇:“先皇在世时,曾以谋反的罪名,诛安庆侯满门,牵涉两万余人。你,便是刽子手之一。”
余钧良心神一震:“你是安庆侯的后人?”
“并不是。”赵夜阑摇摇头,走近道,“我是你爹。”
余钧良静默片片刻,勃然大怒,冲着他一通辱骂,赵夜阑闲散地听着,好似在听曲一般,勾了勾嘴角,在他嗓子嘶哑后,提醒道:“时间不多了,没想到余大人最后一程居然一直在念着我,实在是荣幸之至。”
“赵夜阑,你不得好死!”
“那我一定会带着尊夫人和稚子幼女一起去黄泉下面探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