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再往东走几里路,就有村庄。那里应该会有人愿意收留汝。”昭娖开口说道。那个村子的确很欢迎男人来着。而且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撑死不过中年,若是养养在那些村妇眼里或许也算个丈夫。
“得一水之恩,吾无以为报。”出乎昭娖所料,面前这男子用词还算文雅,“观此儿面容端正,样貌甚好,日后定当富贵。”
这话听得昭娖脸色立刻就黑了。在这个时候说个女孩子长得好容貌日后当富贵的在她听来可不是什么好话。
女子靠容貌富贵的那是什么啊,那是可以被拉上人市用草绳栓着脚当做牛马出售的!这种女人她以前可是见过好几个。
“……”昭娖倒是想甩手就走来着,但是她还是袖手向他稍稍行过一礼。
走进院子里,见着的便是昭成带着嘲讽的眼神,“那等庶民亏得汝放在心上。”在贵族眼里庶民的性命的确还不比自己养的那些犬马。
“如今我们……”昭娖苦笑两下“也都是庶民了。”
虽然躲过了被秦军俘虏,但是过往的荣华富贵早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了。如今的他们和庶民又有什么区别?
昭成眼神一凛,但发现也说不出任何反驳她的话语来。
这一年燕国亡了,就算燕王逃到了代地还是逃不过秦军的铁马金戈。
没有锦衣狐裘的冬日甚是难过,昭娖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只能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感觉。虽然屋内燃起了柴火,但是还是不能完全将寒冷驱走。
这下子真的是要靠发抖来取暖了啊。昭娖扯了扯身上的包裹的衣服哆哆嗦嗦的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
此时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两只鼻孔也要出不来气了。
缩在她身边的昭成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身体在颠簸中就被伤到了,再加上天气寒冷再无以前那般优渥的供养,身体便是一差再差了。
他靠着昭娖不发一言,精神萎靡,似乎也只有一口气了。昭娖此刻没有心思去管他,满脑子的就是‘自己该不会被冻死在这里吧’的想法。
后来这两个人干脆就倒在一堆了。等到郑氏和昭座进屋便是看到两个孩子倒在一起不省人事的样子。
一番慌乱之后,两个孩子悠悠的醒转过来。郑氏守在旁边要不是多年来的涵养撑着,现在恐怕也哭红了双眼。
昭座脸上的伤口看来十分狰狞,他看了看两个刚刚醒过来的孩子。
“无事?”
“孩儿安好……”昭成的脸色苍白着,虽然他想表示自己真的安好。但是还是有气无力。
昭娖直接又闭了双眼直接睡过去了。这一睡就当真出了事。当晚夜里两个孩子便是起了高烧,浑身滚烫。
若是换了以前,郑氏定会命医者巫人尽力医治祝告。奈何现在他们早已经成了庶民除了自己亲自去求那些鬼神别无他法。
楚人好鬼神,行淫祀。
大小事情不论身份贵贱,都好问过鬼神。荆楚之俗,疾病不事医药,惟灼龟打瓦,或以鸡子占卜,求祟所在,使俚巫治之。
现在巫医无处去寻,郑氏只能咬牙按照楚地的风俗顶着寒风徒步至河边,一稻草绑成人偶模样放逐在河水中,以求河神将作祟的鬼神带走。
当她走回家,还没到筚门前时,留守在家照看两个生病的孩子的鱼却冲出来。鱼满脸慌张,不等郑氏开口训斥,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女君——”鱼的声音在这寒冷得冬季竟然显得有几分凄利,“主昏厥矣!”
此言一出,郑氏瞪大了双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鱼,“贱婢——竟敢妄言!”高尖的女声卷在寒风中无尽的凄凉。
鱼跪在那里冲着郑氏一个劲的叩首,眼泪满脸,“奴女实在不敢欺瞒女君啊!”
郑氏听到这里,径自绕过还在跪着的鱼向屋内冲去。
夫妻俩的房间内,陈缺正在照顾昭座。他听得身后声响,边转过身来。见得是郑氏便让开了身。
陈缺的居所是里昭座家最近的,所以鱼一开始也是向他求救。
“夫君,夫君?”郑氏扑到昭座面前,看这儿躺着的没有半点动静的丈夫,郑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明明她离开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啊。
陈缺在一旁看着,安慰的话语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出口。昭座的身体其实也在南方被瘴气给侵蚀了,再加上一路上颠沛流离,更是雪上加霜。前段时间遭秦人侮辱之事心中郁结。况且此时的吴越也不是什么很养人的地方。南方有的瘴气这里也有,多雨地湿。和楚地很是相似。楚地丈夫就有不少丧命在这个上。内外夹攻,病倒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