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石年纪也大了,心里下意识的回避其当年他嚷嚷着要娶王家女郎的事情,孩子年纪小的时候,无所顾忌,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结果一说出来就被罚了,来来回回几次,也知道这话不能说了,待到大些,死活都不肯别人提起这事情来了。
谢安见着弟弟读书,转身离去。
他回到自己的院内,坐于书房中看书,书卷架在面前的木立书架上,看久了难免会眼睛涩痛。谢安知晓看书看久了若是不停下来,时间一长双目视物也会模糊。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谁也不敢拿这个来努力。
谢安令家仆将书架移开,自己揉了揉双目上的几个穴道,走出去远望一会。
“郎君。”一个家仆行来,手里提着一只食盒。
谢安点点头,走到书房隔壁的一件房间。家仆们早已经将木格拉门推开,他走进去在榻上坐下。眉清目秀的家仆轻手轻脚走进来,时人重男子外貌,能在郎君身边服侍的就没有长得丑的。
家仆跪下将食盒打开,一盏糯米糕拿了出来,上头还印着一枚淡粉的花瓣。
谢安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糯米里面是红豆沙,甜味适中,并不过淡或者是甜的发腻。外面风景正好,鸟语花香。
荆桃花并没有多少香味,胜在外观怡人,哪怕贴在糕点上也是赏心悦目。
这会要是再来一杯茶,或许就能成他一个人的茶宴了。
他笑着想道。
这盒点心他当时也在凤台山上,她也曾送过。不过之后她又在拿着石子玩。看她熟稔对的模样,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
这种乡野小儿之戏,以往他在谢家的庄园中,见佃户之子相聚在一起玩过。
按道理一个世家女郎应该不会玩这种,她身边的人也不敢教才是。
想了一会他也没想出个什么来,回想起来,她倒是满脸认真,好似将他当做自己阿弟一般。
少年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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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庾氏是当今天子司马衍的舅家。在天子继位太后牙尺垂训之后,庾家的风光压过了王导,之后引来了苏峻之乱,更是让郗鉴和陶侃两个流民帅立下大功。庾家的当家人庾亮自请镇外,不过即使是这样,庾家也大有底气。
庾家一处湖水旁,陶七娘正满脸笑意。她对面坐着是庾茗,庾茗两边的长发修剪的有齐耳长,脑后一头秀发用发带在身后绑起来,她身着杂裾,衣料上并无多少艳丽复杂的纹样,只是光偶尔将衣裳上精致的葵纹照出来。
低调的奢华。
庾茗真心很佩服眼前这位陶家七娘的脸皮,庾茗自持身份高贵不欲与这位陶七娘有所往来,但是家中长辈以风雅著称,而她也不想做出将人直接轰出去的事。不如让这位寒门女郎亲自感受一番世家和寒门的差距,让她知难而退。
凤台山那一场,被人鄙视出身,明晃晃的被赶出去。只要是个懂耻辱的女郎都会不再来,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再来。
“那日都是因为我失礼,扰了诸位女郎的兴致实在是不应该。”陶七娘笑道,她两只眼睛都笑成月牙形状,看着叫人心喜。
“此日我是来负荆请罪的。”说着陶七娘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女,侍女拿上来一只木盒。
庾茗望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中生出一股恶心来。为了进入世家的圈子,这位寒门女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对了,她还问一位郎君呢。这春心萌动的不同寻常啊,不过想要嫁进世家,还是要看看自己家翁有没有郗家那样的运气。南昌县公还是先帝下诏辅佐幼主对的太尉,陶家又是什么呢?
“阿陶实在是太过客气了。”庾茗笑道,她眼底里闪过一丝厌烦。这一丝厌烦被陶七娘扑捉到。
“若是下回还有,可以再让我去吗?”陶七娘面带小心问道。那模样还真是叫人心生不忍之余多出几分轻视来。
“……”庾茗简直是佩服她的脸皮之厚,庾茗见过的人中还真的没有这样的。
从庾家中出来,陶七娘满脸的笑在出门一刹那消去。
当初第一次来建康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见见建康的名门,所以想到了和父亲陶侃来往甚多的庾家。在荆州的时候,父亲也曾经和儿女们提起过此事,那会陶七娘想着能和自家父亲通信,至少也有些交情。找个带路人也不错,想到对方乃是名门,她还特意叫人准备了重礼。
没想到庾茗收了重礼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叫陶七娘恨不得将这个所谓的世家女郎的嘴给撕烂了。不愿来往早早说明就是,她在荆州看多了不想和人来往,别提早把话讲明的。何必如此卑鄙下作的作践人?她陶七娘也是家中嫡出,父母娇养细心养育大,不是给这些人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