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睨着鲜钰,那模样既不端庄,也不娴静,唯独还像天上月,又冷又远,着实高不可攀。
鲜钰眸光不定,左右看了一会,讪讪道:“可我这不是醒了么。”
在他人面前那么嚣张得意的人,如今却瑟瑟缩缩得像只雨下的鹊儿,连丁点气焰也不剩,跟换了个人似的。
厉青凝心道算了,醒了便好,便不同她细算先前的账了。
她话音凉凉,“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鲜钰将手伸了出去,一边道:“没哪儿不舒服,只是还有些乏,先前一直未能好好歇一歇,现在应当歇足了。”
厉青凝将手指往她腕口上一搭,观她脉象还是同先前那般,左右也探不出哪儿不对劲。
便是如此,所以随军的大夫和那各宗门的医士才什么也诊不出。
可厉青凝仍是有些担忧,只怕这人在她眼皮底下又睡不醒了。
鲜钰也知自己挖下的坑不少,她骗了厉青凝数回,现下她说的话定不能让厉青凝信服了。
她只好道:“殿下若是不信,不如去山上找白涂看看,他如今已是山灵,山灵可骗不得人。”
厉青凝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怎么就骗不得人了,他若是出手,还能说是风吹的。”
鲜钰一想,觉得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可她又觉得哪儿不对劲,为何厉青凝会觉得白涂需要出手,他出手作甚?
她目露迷茫,越发觉得这事儿不对头。
厉青凝话锋一转,淡淡道:“既然醒了,那饿不饿,渴不渴。”
听着就十分古怪,就连将话头转向另一处的法子也拙劣得很。
鲜钰摇头,忍不住道:“白涂如今哪能轻易出手,开天辟地以来,哪出过龙脉出手动人的事。”
厉青凝别开眼,即便是鲜钰说不渴,她仍旧去倒了一盏茶。
茶是新泡的,是刚入住的时候,那店小二端来的。
可惜现下茶水已经半凉了,她只得耗些灵气将茶水焐热。
鲜钰侧过身,衣裳仍是未穿好,这一侧身,半个肩露了出来。
她也不甚在意,屈起手肘将下颌托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厉青凝为她端茶倒水的样子。
厉青凝端着杯盏回头,冷不防看见鲜钰那衣衫不整的模样,她瞳仁一颤,也不知手中的茶水该给床榻上的人喝,还是该给自己喝。
现下在这地方连本能抄的书也没有,她得喝口茶冷静冷静才是。
鲜钰缓缓又道:“白涂当山灵也好,他那般嗜睡,如今哪儿也去不成了,除了睡也做不了什么。”
厉青凝举起手中的茶盏,还真抿了一口。
鲜钰气息一滞,原来这水不是给她喝的。
“殿下怎不应声了。”她微眯起眼,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道:“殿下方才还未把话说清楚了,着急将话头转开作甚”
厉青将茶水咽下,虽然眼中没有半分慌乱,可还在将眸光投向了另一处。
鲜钰似在威胁利诱一般,又道:“殿下莫不是在掩饰什么?”
厉青凝一哽,冷着脸半晌才道:“山灵确实不能轻易动手,可若是白涂觉得,是我未将你顾好。”
她又抿了一口茶水,缓缓道:“山灵岂不就动手了。”
这话,说得像极了个怕被老丈人拿着扫帚扫地出门的。
只不过厉青凝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冷淡得似是一池凉水。
鲜钰伏在床榻上,双肩一颤一颤的,分明是在憋笑。
大晚上的,厨子被叫起来熬粥,而那掌柜则站在一旁看着火。
掌柜被扰醒也不恼,却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低头看着底下正烧着的柴火,说道:“这柴是不是该添了。”
厨子连忙道:“不必添,这样刚好。”
掌柜又道:“多放些肉,葱花也记得撒上一些。”
他话音一顿,又嘀咕道:“也不知大贵人吃不吃葱花,罢了,就将葱花放进小碟里,莫撒上去。”
厨子拿着勺往锅里搅了搅,又听见身后传来掌柜的声音。
“你这粥怎这么稀,就不能熬稠一些么,看起来全是水,这叫人如何吃。”掌柜跺了一下脚,他面色红得很,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映了火光的缘故。
那厨子倒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掌柜,这才刚开始熬,再过会自然就稠了。”
掌柜恍然大悟,“是我心急了。”
厨子着实想不通楼上究竟住了谁,竟还能让掌柜亲自来看柴火,他压低了声音问:“掌柜,你悄悄同我说,楼上究竟住了谁,怎这般神神秘秘的。”
掌柜沉默了半晌,讪讪开口:“我也不知,不过县令说让好生伺候的,应当是什么大贵人。”
“那县令怎不亲自接待这大贵人,大贵人来我们这作甚?”厨子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