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黑发,模样长得像话本里所说的妖魅一般。
吓人,实在吓人。
鲜钰垂眸看着这矮墩墩的小童,伸手便朝其肩背和胳膊捏去。
那皇子动也不敢动,站着任其捏着骨,一声也不敢吭,唯恐被这厉鬼一般的女子给活吞了。
幸而厉鬼未吃他,只道:“这小孩的筋骨也太柔弱了些。”
厉青凝颔首道:“确实如此。”
“罢了。”鲜钰垂眸看着眼前的小童道:“我便等你再长大一些。”
那小孩儿听得胆寒发竖,也不知这红衣厉鬼为何要等他长大,莫非长大会更好吃了一些。
鲜钰察觉那孩童瞳仁紧缩,这才道:“莫怕,我不吃人。”
她话音一顿,回头朝厉青凝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若真要吃,吃的也不是你。”
小童哪懂什么吃不吃的,可听了她这话莫名松了一口气。
厉青凝眼眸一抬,便朝那同小孩儿胡说八道的人斜了一眼,“休得胡言。”
那瑟瑟缩缩的孩童胆战心惊地听着这两人说话,他小心翼翼抬头,便看见那红衣人眼眸一弯,竟道:“确实是胡言了,明明馋的是我,可下了嘴的却是你。”
东风入律,盛世休明。
又到了春时,那拂面的风裹挟着绵绵细雨,就连刚冒出尖的嫩草上也挂着水珠。
雾里镇的街市上悬着七彩的罗伞,大红灯笼成列而挂,
许久前这儿还是一片狼藉,瓦落墙倾,不曾燃过硝烟,却因地动之灾而四处皆是断壁残垣。
那时这地方连半个人影都不见,如今四处皆是吆喝声,熙熙攘攘皆是人。
厉青凝并非说说而已,还真跟着鲜钰来见白涂了,只是要见白涂还得上山,而来看看这雾里镇只是顺道。
鲜钰四处看了许久,生怕被人挤走了,连忙握住了厉青凝的手。
她压低了声音,在漫天的吆喝声中,贴在了厉青凝的耳边道:“这雾里镇如今才像是在龙脉之尾的模样。”
厉青凝微微颔首,却未说话。
鲜钰循着她的眸光望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只见有个宅子大开着门,一眼便能望见里边的种种。
有亭台,还有楼阁,丹楹刻桷,美轮美奂。
可这样的宅子在都城中有的是,也无甚稀奇的。
鲜钰将那宅子门里门外皆看了一遭,却仍是不解,“何物这般好看?”
厉青凝淡声道:“你听。”
鲜钰侧耳去听,在一片吵杂声中,隐隐听见有人在喊“主子”。
那声音还算稚嫩,可音调却像极了一位故人。
半晌,一只花狸猫从门里跑了出来,蹲在门口的石雕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着。
身着彩织锦缎的女童随后跑了出来,一把便将蹲在石雕边上的花狸猫给逮住了。
那女童糯声道:“主子,怎不等等我。”
原来,主子是只花狸猫,可看这女童的衣着,才像是那狸猫的主子。
鲜钰想起来,在岛上之时,芳心是将厉青凝唤作“主子”的。
再看那女童的面容,隐隐能看出些芳心的影子。
确实像,像极了。
那小姑娘未在门外久留,抱起花狸猫便往门里去,那瘦小的身影转瞬便被门墙掩住了。
待眸光所及之处见不到那小孩儿了,鲜钰才回头问道:“可要登门拜访?”
“不必了。”厉青凝别开了眼,望向了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淡声道:“细细一算,她早入了轮回,此时应当也是这个岁数。”
“兴许就是她。”鲜钰在一旁道。
厉青凝眼眸一阖,沉默了半晌才说:“若真是她也好,看那宅子同她所着的衣料,此世当能享富贵荣华。”
“若是我,便直截问她要不要同我走了。”鲜钰细眉微扬。
厉青凝心下一笑,面上神色缓和了些许,“莫非你要当土匪。”
“真不去么。”鲜钰回头又往那朱门望去,“这一走可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了。”
厉青凝淡淡道:“相逢便是有缘,若是缘深,便能再见。”
鲜钰着实说不动她,只好作罢。
两人穿过雾里镇往山脚下去,不料山脚下竟跪了不少人,一个个奉茶又倒酒的,诚诚恳恳地述着愿。
鲜钰心道,这些人莫非真当有山神了。
想来也是,白涂如今也算是半个仙了,若是显灵,非得引得整个镇的人都出来瞻仰不可。
这一处山脚下全是人,只好寻另一处上山,还不能让人瞧见,不然定会被叱责冒犯山神。
山背,两人踏风破雾而上,转瞬便抵至峰顶。
红衣人衣袂轻扬,她那薄唇微微一动,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出口,雾气忽从四处聚来。
那缭绕的山雾未被风吹散,还凝成了一个盘腿坐在半空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