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转头,掂了掂手里的木板,笑道:“没事儿,都干了那么多回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说完,他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人。
苏挽风躺在地上,侧卧着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小团,他们这里,说好听点是心理精神治疗医院,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精神病院。
病人进了这里,有家属来看的,便会好好医治,至于那些治不好的,家属每年只管打钱,一年都不见人影的,还有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面对这些随时大喊大叫,拿头撞墙的病人,医生和护工的耐心都受到极大的挑战,没有多少正常人能对着大小便失禁的病人微笑,日复一日的照顾这些不能料理日常生活的病人,医生和护工早就已经麻木了。
辱骂,虐待,殴打成了这里默认的发泄压力的方法,只要不打死,又有什么害怕的?病人根本就不敢乱说,要是说,就再打一顿,打到老实为止。
就算真的告诉家属也没用。
疯子的话,谁会相信呢?
而且他们这里打人,都有一套特殊的方法。脸,脖子,背……这种容易留下伤痕,被一眼看出来的地方他们是不会打的,要打就打肉多或者恢复的快的地方,比如手心,屁股。用的也是不容易留下淤青的特殊木板,打完就立刻上药,扒了裤子按着地上狠抽一顿,也不过四五天就能消下去。
更何况,有的是除了打木板之外折磨人的办法。
罚跪,关禁闭,冬天让病人泡在冷水里,夏天给病人厚被子,不给风扇空调等等等等。
虽然有种种见不得光的黑幕,但这家医院的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大部分的病人在这里只要足够安分,都会得到很好的治疗,因而这些年,被送到这里来的病人几乎从来没少过。
医院建立三十多年来,还没有一个病人家属发现他们虐待病人,眼前的这个自然也不会。
护工眼里闪过几分狰狞,他用脚踩着苏挽风的腰,把人按在了地上趴着,手里的木板又往他身上招呼了起来,苏挽风起先还能叫两声,渐渐的就只剩下了低小呜呜的哭泣声。
杜医生皱眉,他走了进来,拦住了护工:“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这是我的病人,他以前被家人家暴过,这样会给他心理造成负担。”
护工笑:“这傻子的家属不是挺有钱的吗?他要是在医院待久一点,咱们也能赚啊。”
杜医生没搭理他,他把苏挽风从地上拉起来,帮他把衣服裤子整理好。
护工:“苏挽风,以后记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苏挽风耷拉着脑袋。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护工忽然对着苏挽风的腿窝踹了一脚,苏挽风“噗通”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拼命的点着脑袋,“不说,我不说……”
杜医生皱眉,有些无奈的看了眼扬长而去的护工,然后把苏挽风扶起来:“来,挽风,我帮你上药。”
他把苏挽风领回了病房,让苏挽风趴在床,上找来消肿化瘀的药膏。苏挽风伤的不重,但是屁股上那一条条的红痕还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其实以他在医院的地位,完全可以保住苏挽风不被虐打,但是有了夏沐风的交代……他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杜医生叹气:“再忍忍吧,等你的病好点,那个人就接你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苏挽趴在床上,满脸泪痕,鼻子都哭红了,目光无神又呆滞的看着窗外,泪珠却顺着眼角断了线般的流下来。
……
几乎每次去医院看苏挽风,展居洲都能感受到他的变化。
苏挽风的话不多,但是基本上问什么,他都会答什么,很乖巧。
最后一次去医院见苏挽风的时候,苏挽风已经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他交流了。
他穿着洁白素净的衣服,赤着脚坐在床边,纤弱的脚踝白到泛着光,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见到展居洲,他腼腆的笑了笑,低下了脑袋,也不说话。
他仍然没有想起他们之间的全部记忆,但他还记得展居洲这个名字,他的记忆大部分停留在了他的十七岁,零零散散的,那一年他们刚刚交往不久,青涩的少年无忧无虑,看着他的眼神都在发亮。
展居洲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虽然他想不起来他们之间的故事,虽然苏挽风现在完全像是变成一个人一个性子,但是如果他的记忆只有美好没有之后的那些苦痛,他宁愿苏挽风一辈子也不要记起来。
他走到苏挽风的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想我了吗?”
苏挽风点点头。
“有乖乖吃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