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温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夜黑露寒,我不送你了,自己骑车慢一点。还有,停尸房的事别给我阿妈说,她胆子小,拜托了!”
骑着车回家的路上,苏茶心里跟喝了一碗苦茶一样,又苦又涩,还带着丝丝酸气。
她父亲是村小学的校长,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常常教导苏茶,“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
在她看到玉温母女落难后,先是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们,再就是夜里挨家挨户寻找她们,带她们去校办公室过夜,听到她们住在山下的鬼屋,便着急赶了过来。
就她做的这些事,不说要对方多感激她,但也不至于是玉温刚才的态度。
什么叫逾越了?
还慢走不送。
苏茶越想越气,一颗好心喂了狗了。
这三间平房还是通了电的,换上从镇上买回来的灯泡,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填满屋内,家里变得温馨起来。
两个石墩子,一张老木板搭起简单的灶台,玉温先给阿妈做晚饭吃。
赶路的这两天都没能好好吃一顿饭,她刚才在镇上买了点菜,下午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好肉菜了,也就买到一根肉被剔得干干净净的猪棒骨。
她升起柴火,先把猪棒骨洗干净加生姜放进锅里吊着汤。
趁这个时间切了点小米辣、葱花,又洗了一把青菜,等猪骨汤吊得差不多了,把从镇上买回来的米线下进去。
米线是提前用水发好的,在骨汤里汆一下烫热了就可以。
佐料只有盐,今天去镇上连酱油和醋都忘记买了。
明明是特别简单的猪骨汤米线,玉香却吃得特别香,骨汤里除了肉的香气,还有一股很特别的清香,冷冽之中带着点淡淡的茶香。
她问玉温这是怎么回事。
玉温冲竹林那边抬了抬眉,“都是这泉水的功劳。”
晚上玉香不敢自己睡一个屋子,母女俩便挤在一张床上。
玉香问玉温是不是明天就要去村委上班了。
玉温在黑暗中点点头。
玉香又问,“那你走了我干嘛呢?”
“你在家养小鸡仔,要喂它们喝山泉水,吃青草,放他们去后山上捡树林里的虫子吃,别让它们啄到别人家的茶树...”
玉温的话还没说完,身边已经传来了均匀的鼾声,看来真是累坏了,在这鬼屋里也睡得安稳。
每年的3月到11月都是福村采茶的时间,现在是6月初,刚好是菜雨季茶,村委办公室旁边的大棚就是茶厂。
玉温的工作就是在茶厂称茶农送来的茶叶,然后把数据报给苏茶登记。
刚到茶厂不久,便有人送了今天的第一袋茶叶过来。
送茶来的是个50来岁的妇女,吊梢眉、三角眼,嘴角向下撇着,唇边两道深深的八子纹,一看这个面相就是不太好惹的样子。
玉温将她送过来的茶称了一下,是21公斤。
她刚报出21公斤,三角眼妇女立马不干了,
“啥?我在家称明明是25公斤,我说你是新来的吧,识不识秤?”
玉温指给她看,“你自己来看。”
妇女的吊梢眉一挑,“我不看,兴许是你们村委会的秤有问题...对,你们的秤就是有问题,好多人反应过这个情况,说你们的秤不准。”
秤准不准玉温不清楚,但她既然是村委会聘用的技术员,就要站对立场,
“那这样吧。”玉温拍了拍手心里沾上的麻袋纤维,
“大娘,您出去找十把秤过来,我们用那十把秤称了今天这茶叶的重量,再取一个平均数算你今天的茶叶斤两怎么样?秤是你找的,你总不能再有什么意见了吧?”
为什么是十把秤?
玉温猜不准保不齐她们还真有那么一两把做过手脚的秤,十把秤这个基数够大,她要找齐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
三角眼妇女瞪了玉温一眼,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眼看太阳挂上了树梢,再不上茶山一会儿就该热了,只好悻悻作罢,茶是按21公斤计数了,可妇女走的时候是极不高兴的。
她走了没多久,又来了几个卖茶的妇女,都是如出一辙地说她少了秤头,几番应付下来,玉温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
玉温带了昨晚的骨头汤,放在炒茶的大火旁煮开,里面煮上一小把青菜,主食吃的是昨晚放在柴火灰里捂着的两个红薯。
端着她的午饭回到办公室,看到苏茶也正准备吃饭,还是窝头配咸菜。
去校办公室借宿的那一晚苏茶说过她父亲是小学的校长,她自己又是做会计有固定工资的,按理说条件应该不算差,可玉温每次看到她的午饭都是杂粮窝头配咸菜。
自从昨天玉温拒绝了苏茶提出的找村长退房的提议以后,今早俩人就没怎么说过话,玉温报茶叶重量,苏茶就从鼻子里“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