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裙慢走,红底绣鞋踩着薄雪,美目悠悠地掠过眼前缤纷景象,分明是入冬了,这些花仍有部分未谢,上面原本该覆着积压的厚雪,怎奈这群宫人办事利索,倒把积雪提前给掸了下去。
她的后背靠着沉玉,腰肢被他揽得死紧,她只好主动抓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她在赏景散心,他却在看她。
思绪飞转,今日兵力已重新部署,太尉即将昭告百官他的身份,届时成宗遗旨请出,无人再敢置喙一句。
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娶她为妻,彻彻底底地占有她。
让天下人、后世人皆看清楚,她是他的。
念及此,他向来冰冷的瞳孔里便有了一丝笑意,望着她的眼神也柔和下来。
他等着一日,等得太久了……
华仪忽然回眸,对他挑眉,轻笑道:“我带你去我幼时的住的暖阁里看看。”
她自言童年索然无趣,却突然心血来潮,要让他去看看。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去过……
她不等他点头答应,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脚步轻快地往先皇后宫里走去。
沉玉眼色似凉非寒,终究也没有拒绝。
罢了,难得看她如此神采飞扬。
平日都里关着她,她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且纵容她这一回。
先皇后宫中陈设如旧,但是多年未曾住人,堪堪推门,便迎面而来一股腐朽之气。
触目院落凌乱,草木疯长,与其说是皇后宫殿,更像是宫里一处废弃宫苑。
可若细看,便觉这些陈设典雅奢华,隐隐透出清贵之气。
常公公忙派了几个人简要打扫一番,华仪拉着沉玉,径直走向偏殿,跨入一间小阁子,笑道:“我六岁之前,都是住在这里。”顿了顿,又道:“六岁之后,母亲便突然让我住去了清秋阁,那时我还小得很,离不开母后,不过喜爱赌气逞强,倒是再也不曾回来住过。”
暖阁内陈设简单,还有一些旧时姑娘家喜欢的玩具。
铜铃、金锁、木偶……
可见年幼的华仪公主如何众星捧月。
他眯了眯眼,便听她叹道:“我那时,最喜欢同母后宫里的小安子一起玩,倒是不稀罕这些玩意儿,可是后来,他们都说小安子配不上公主的身份,说他不知尊卑,后来,我就再也未曾见过小安子了……”
“宫里尊卑有别,陛下如今大了,也该明白这些道理。”他倒是丝毫不介意,同她淡笑道:“我们这些人,谁又不是自己苦苦挣扎出来的?”
她弯了弯唇,漫不经心地四处踱步着,走到门边停下,笑道:“若能让我重新选择,我倒是想看看,若一开始不曾救你,你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话一出口,他便慢慢敛了笑,眸底湛寒。
“你是何意?”
“何意?”她轻笑一声,忽地抬手,冷喝一声,“给朕拿下!”身子已急速后退。
京畿薛统领横刀挡在华仪跟前,一声令下,花丛里埋伏的侍卫悉数涌出。
阁内窗子都是虚掩,此刻应声而开,一群持刀侍卫翻窗而入,刀锋对向沉玉。
顷刻之间,局势反转。
沉玉已被重重包围。
沉玉垂袖站在一圈寒光之中,眼底冰融火起,森然一笑,冷冷道:“这便是你的打算?”
他目光冷厉,如毒蛇一般啃噬住她,她不由得心底一惊,又往后退了几步。
随即便回过神来,红唇亦是冷然一勾,道:“朕是皇帝,你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舍不得?”他忽而轻轻一笑,眉目沉凝,目光森然划过众人的脸,嗤笑道:“陛下觉得,抓到一个我,就赢了?”
华仪心底一跳。
她别无他法,只能擒贼先擒王。
难道……他事先部署好了什么?
正在思索间,便见一侍卫慌不择路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慌慌张张地禀道:“陛下!皇宫西华门被封了!”
华仪蓦地一惊。
袖中手狠狠攥紧裙摆,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她还未说话,便又见几个侍卫接二连三地冲了进来。
“陛下!宫门已被反锁,上直前七卫忽然不听调令,包围了上乾宫!”
“陛下!萧太尉率武将入宫,直逼过来了!”
“陛下!朝中鸣响,百官不知情者悉数入宫,已被围困!”
“……”
一声接着一声,如惊雷炸响,轰得人魂飞魄散。
薛统领大惊,转头看向华仪,却见华仪脸色尽褪,霍然抬头,含恨盯住了沉玉。
这一幕幕,太过相似……
终究无法改变前世的结局,她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天生为敌……
她以为可以弥补,避开一切的错,却不曾料到这人,根本就不可能喂饱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