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了。
完全不同了。
和小时候那个在月萤山上,生动活泼的小姑娘相比, 她整个人像被抽离了所有的情绪, 像是一具没有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
这些年她一定过得不好,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否则她为什么连笑都不会了呢?
据小栗虫太郎所说,她和费奥多尔相处了十年之久——和那样理想主义的疯子同行,不是被洗脑了,就是被胁迫了。
他几乎不用考虑,就作出了后一种判断。
她绝对是被胁迫的。
江户川乱步的头脑很好,记忆力也是绝佳,十七年前在月萤山发生的事,在他看来,就像是在昨天发生一样。
每一句话,每一处细节,他都记得十分清楚。
那个聒噪到让他困扰的小姑娘,勇敢地朝他扑了过来。并学着当时有名的大英雄欧尔麦特那样,对他说了一句台词。
【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她原本应该已经下山了,应该回到家快乐地吃晚饭或者看动画片了,总之绝对不该是看到那么可怕的场景,被卷进这种事里。
可即使看到那样可怕的事,她也没有逃跑,反而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她想要成为一个英雄的心情,他在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但是谁又会想到,她最后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呢?
现在天人五衰除了费奥多尔之外,已经全部被关进了牢里,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横滨呢?
他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站了很久,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一场意外。
——她的包被划开了,钱包被偷了。
“请问你看到我的钱包了吗?是一个紫色的,上面有一只兔子的钱包。”
她很耐心又很礼貌地问过每一个人,虽然并没有什么人理睬她——因为他们都不是小偷,而且真正的小偷,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承认自己是小偷。
电车就快来了,人群很快就会散掉,而她的调查进展却一无所获。
江户川乱步原本还想再等等看,她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却看到她伸出了手。
她朝那个甩了她一脸水的人,缓缓地伸出了手。
动作缓慢地不像是打人,像是在告别。
对方也怔住了。
江户川乱步随即明白了她疯狂的意图,她想要她那可怕的异能力,将对方分解。
等到人被抹消了,她大概就能专心地找她的钱包了。
这件事本来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英雄,也不是警察,并不需要插手。
但他看到了她的眼神,迷茫,不解,困惑。
她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这和小时候遇到的小姑娘,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思想大概被费奥多尔严重影响了。
也没办法,毕竟相处了十年。即使现在费奥多尔不在这里,骨子里的影响还是余烈犹存。
……算了。
自己不是正好欠着她一个人情吗?
他心想,就帮她一次吧。
“我能帮你哦。”
她慢慢侧过脸脸,视线完全投向了他。
雨下得越来越大,她额前的头发全部淋湿了。他环顾四周,每个人都在伞下好奇地张望着。
整个横滨都在下雨,好像就只有她没有撑伞。
他手一倾斜,雨伞遮在了她的头顶。
“我说我能帮你找回你的钱包。” 他重复了一遍。
对于一个名侦探来说,最好用的不过是脑子。
从抓小偷到找到钱包的整个过程,加起来也没到两分钟。
但他没从她眼里看到任何类似崇拜的东西,感到有一丝丝的……不开心。
她只是认真地向他鞠躬道谢。
“我帮你找回了钱包,你就口头感谢一句啊?”
至少应该说他很厉害吧。
而且,最重要的,他比她长得更高了!是的,他已经不用再站在石头上,就已经比她高了。
他得意洋洋地想着,却见她打开钱包,抽出钞票想给他。
的确,他平时都是收费的。
但是今天并没有想要收费。
只是还她一个人情而已。
一个勉强还被他记得的人情。
他歪了歪头,面前的源清溪,真的无法和记忆里那个聒噪的小姑娘重叠了。
“我不要钱……你送我回家吧。”
正好也不用打电话麻烦社长了。
“好。”
他知道自己在找路方面的本领很弱,但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强到靠直觉就找到了去往他家的捷径。
她异常沉默,整个路上一言不发,一直在到他家门口时,才说了一声:“到了。”
声音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天空还在下雨,好像对她来说,是根本无所谓的事。
——你下次好歹记得打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