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
他之于甘棠,恐怕是个孽缘。
燕沉潇感觉周围阴冷得很,无端来的风,裹挟着刀子般的凌厉,刮在他身上,爱他的,以及他所爱、所信任的,都被这阴风一点点刮走了,只剩下他自己,孤立着,僵持着,目光固执地落在远方,企图去追寻她们,却怎么也追寻不上。
——
国丧之事进行了许久,好在燕生微生前便建造好了陵墓,就在西陵内,燕□□等三位帝王均埋葬在此地,距离京城一百二十七公里远。
入殓后,所有贵族人员归家斋戒,而文武百官一律留在宫中斋戒,待梓宫停放二十七日后,才能安葬。
燕沉潇和甘棠偶尔会遇见,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都很安静,互不打扰。
燕沉潇的身形可见地消瘦了许多,状态也不是很好,每日沉默着,不说什么话,也没人同他说话。
孟冬月廿十一日,宜安葬、祭祀、破屋,余事不取。
先帝的梓宫被抬出东华门,皇室官府倾巢出动,前方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帜,紧接着是卤薄仪仗队、士兵、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队伍绵延不绝,车轿如长龙相接,从京城到西陵,诵经声和吹奏声不绝于耳。
终于在半月后,安葬事毕,除特定人员和诵经的僧人,文武百官、皇族等皆回朝。
甘棠和甘凌一块待着,经历半个月的奔波、斋戒,她们面上都不可免多了些疲惫。
甘棠接了些水递给甘凌,“娘,喝些水休息会儿吧。”
甘凌接过水,目光微沉,叹道,“要回京了。”
这似乎是一件喜事,实则不然,待登基大典完毕,燕腹蕊便会集中精力来对付她们,她这些日子也并非没有感觉到,关于她们这方人待遇,比其他人差了不少,可在先帝殉葬期间,她们心知肚明,那些抱怨的话绝对不能发之于口。
入了夜,队伍在途中设置的芦殿停休,风声簌簌,寒凉的冬气把人激起了些鸡皮疙瘩,到了半夜,天空中竟是下起了细雪,无声无息铺了天地薄薄的一层,又软又凉。
甘棠没睡着。
外头有宫人和士兵在巡逻,暖黄色的灯火很亮,透过窗棂投进来,把地板和墙壁照得反光,水一般流动,明澄澄的。透过窗棂的缝隙,甘棠看到了空中飘扬的晶点光芒。
原来是下雪了啊,怪不得今夜凉了许多。
她没出去,只是安静地坐在屋子里头,可没多久,竟有宫人走了过来,手中抱着被褥,看见还醒着的她,明显一愣,说道,“大人,今夜冷了许多,奴给大人送被褥。”
甘棠点点头,那宫人于是将被褥铺放在床榻之上,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甘棠走过去,把一方被褥抱过去给甘凌盖上了,自己也回到床榻之上躺了下来。
一夜无梦,等到凌晨天方亮时,她们便启程了。
同行的王大人同甘凌处得还不错,她跑来与甘凌坐同一马车的,方一进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暖,打了个哆嗦,稀奇道,“你这儿暖和许多。”
甘凌把暖炉递给她,“暖暖手吧。”
王眉更稀奇了,甘凌这儿竟然有暖炉。
她把手放在暖炉上,眼睛舒服得眯起,脊背靠着车壁,没一会便昏昏欲睡了,歪着脑袋,快要流出口水来。
等到马车一个晃荡,她忽而惊醒过来,察觉自己的失态,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抱歉道,“唉,竟是睡着了。”
“无碍,可再休息会。”
王眉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昨夜落了雪,冷得狠,我睡至半夜醒过来便再没睡着了,今天便困倦许多,没想到你倒精神得很。”
甘凌一思量,没有透露自己的情况,说道,“非也,方才已经休息过了,不然怕也同你这般昏昏欲睡。”
王大人点点头,“原是这样。”
甘凌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方才听她说那些话,就知道她昨夜是没有人送被褥的,明白了什么,却轻松不起来。
这一路上奇怪的地方不少了。
燕腹蕊有意打压寒门,表现在各个方面,各个人,唯独甘家,受到的影响不大,成为有些异于别人的存在。
她大概是想挑拨离间,甘凌对此警惕得很,还教甘棠小心,甘棠也不笨,自然懂得其中关键,本因为国丧就朴素的模样更多了些简陋潦草,戏演得比她还足。
结果就是她们得到的“照顾”更多了,甘凌赶紧让甘棠恢复正常。
路上,甘棠一边对照脑内舆图,一边计算路程,王眉对她的精确计算惊讶得很,压着嗓音叹道,“当真是虎母无犬女,小甘大人厉害得很。”
甘凌心中很得意,面上还谦虚道,“哪里,她自幼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