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女儿竟然要被迫同这个恶劣的殿下结为妻夫,他便觉得心脏一阵不舒服。
甘棠见他满脸忧虑,已经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舔了舔下唇,说道,“不知道,或许吧。”
江无情:“……”
算了,至少比怨偶好得多。
他不再追问。
甘棠也松了口气,私心上,她并不想让她爹担心,而一个含含糊糊的回答便可以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操心,何乐而不为呢?
反倒是甘凌,瞅了甘棠半晌,但什么也没说。
一家人并没有太多的闲暇日子,甚至十分忙碌,这种状态越临近婚期便越发明显,饶是江无情不喜燕沉潇,也不愿在这种事情打马虎眼,从早到晚忙碌着,人都憔悴了不少。
终于,六月初九,正是小暑,宜出行、冠笄、婚嫁,大婚的日期到了。
这日的太阳格外的大,澄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没有任何遮挡的阳光几乎洒满了每一个角落,连青石板路反射着刺目的光。蝉鸣尖锐,铄石流金,路边的树叶黏答答地下垂,软乎乎的失去了生气,柔弱地随风飘荡,叫人一看也觉得喉中干渴、燥热难忍。
极目望去,甘府满目的红,红绸带、红灯笼、红色的“囍”……明亮的颜色几乎铺满了整个府邸,映着金灿灿的阳光,光彩鲜明、视之耀眼。
炮竹炸响,混杂着人们鼎沸杂乱的笑声、贺喜声,热闹得几乎要把甘府燃烧了。
甘棠同样是一身的红,赤色的喜服,其上绣了腾空盘旋的金凤,缀以明珠宝石,华美高贵。乌发雪肤,偏偏脸颊被热得泛着潮红,唇瓣也因为她无意识的舔舐显出嫣红的颜色,像是含了一枝桃花。
她骑在一匹高大俊俏的棕红色马上,华丽的衣摆下垂,领着绵长的迎亲队伍缓缓驶往燕沉潇的府邸。
周围的百姓十分热情,反观甘棠却冷静过了头,表情淡淡,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丝毫没有被外头的热烈影响。
队伍在唢呐声、鼓锣声中渐渐抵达燕沉潇的府邸,甘棠下了马,由宫人领着去往燕沉潇所在的寝屋,最后停在在门前,双眼被蒙上了一个红丝带,层层叠叠,除了满目的红,什么也看不见。
一旦她进门,便需要准确地找到燕沉潇,否则便会有“惩罚”,具体如何,由新婚夫郎而定,而这条红丝带,也只有正确找到人后才能拿下。
燕沉潇也穿一身赤色金凤缠花的喜服,样式同甘棠配套,朱唇粉面,蛾眉螓首,往常闪亮的双眸被一条红丝带掩住,绕过乌黑的发在脑后打了细结。与新娘有所不同的是,新郎头上的红丝带只能在礼成之后由妻主解开,倘若中途散开或掉落,皆视为不吉之昭。
此次大婚,燕腹蕊也来了,她站在燕沉潇身旁,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正如同一个为兄长出嫁而感到喜悦的妹妹,至于心里想的如何,没有人知道。
周围是嘈杂的,唯独燕沉潇心里很安静,但并非平静,事实上,他的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腔了,随着呼吸一张一弛,将躁动传遍全身,就连指尖都在跳动。
期待了这么久的成亲,终于实现,他怎么能不紧张?
他几乎要紧张死了!隐藏在红丝带下的眼睫微颤,一颗心好像被绑到了风筝上,越飞越高,最后停留在云端上,小心翼翼向下望时,高度令他眩晕。
寝屋的门被打开了,淹没在喧闹的人声和乐声之中,几乎没有任何人听到,可燕沉潇还是无比精准地捕捉到了这道声音,而与此同时,他安放在衣袖下的手也禁不住攥紧。
为了干扰他们用说话的方式找到对方,外头的乐声更大了,急哄哄地钻进人耳,叫人耳畔生疼。
甘棠推门进入,却并未再走出一步,顿在原地,脑袋微微侧着,似乎想要捕捉燕沉潇的动静。
这个尝试没有得到任何效果,甘棠最终还是跨出了脚步,十分缓慢地向前踏去,像是在试探。
周围许多宫人和贵家郎君都在看他们,眼里闪着光,目不转睛,不知为何竟还屏上了呼吸,生怕干扰到他们似的。
这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女驸马啊,竟是这般神仙模样。
他们懂得长乐殿下为什么死活要同她成亲了。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这位年轻的女驸马一步一步,渐渐靠近了静坐在床边的长乐殿下,可在缓慢的行进之中,脚步竟又停顿下来,秀气的眉头轻蹙,似乎在调整方向。
围观的人几乎要被急死了,恨不得直接把她拉过去。
甘棠只是顿了顿,随即便继续前行。
她不知道燕沉潇在哪儿,完全凭着心中的猜测,按照床榻一般的摆放位置来寻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