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潇修长莹润的指尖敲了敲桌面, “我晓得。”
甘棠忍了一下, 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那林叔他家……他们家唯一的女人被抓了,两个男子生活终归有些艰难,殿下可否……”
甘棠还没说完,燕沉潇便说道,“无需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让林叔同那女人和离不就成了?
他手下的想娶夫的人多的是,若林叔不愿意再嫁,也没关系,安排个轻松差事给他便可。
甘棠说完了,他也开口道,“伤好后你便回京吧。”
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做,路途危险,生死难料。
甘棠:“……”
经过这么些时日的修养,她的伤已经好多了,此刻正在抓着笔给甘凌和江无情写信,想和燕沉潇的信一起送回去。
听完燕沉潇的话,她动作一顿,墨汁在粗糙的纸面上泅成一个墨点,慢慢晕染开来,“殿下要把我赶走么?”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一下子消失了,搁下笔,眼角往下压,面无表情道,“殿下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燕沉潇面色微冷,脸庞白得像是初化的雪,抿嘴道,“你的伤未好,随我去做什么?我有正事要处理。”
“我可以护着殿下!”
“你伤势未愈。”
“我先前伤势未愈也能把殿下从强盗手中救回来!”
“不可。”
甘棠扭过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拒绝,“殿下不让我跟着去,我自有办法跟着殿下。”
“……”燕沉潇沉默,他相信甘棠说的话。毕竟她一向神神秘秘,神出鬼没。
甘棠软硬兼施,“殿下,让我去呗,我绝不会拖殿下后腿,也不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她眨眨眼,作悲痛欲绝状,“若是殿下离开我,我又如何能养伤呢?离了殿下,我便同云离了风、鱼离了水,夜夜不寐,郁郁而终……”
“……”燕沉潇手指紧了紧,再也听不得这肉麻话,面无表情道,“闭嘴。”
他抬眼看向甘棠,乌黑的眉宇间一片冷然,“带你去可以,只是若是你惹了麻烦,我半路便丢掉你。”
甘棠灿烂一笑,“谢殿下!甘棠绝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燕沉潇看她一眼,面无表情走了。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收笑翻了个白眼,他才是最惹麻烦的人吧。
燕沉潇的事情确实不能再拖,两天后,眼见甘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出发了。
从川陵去到南陵还需经过兖陵,川陵大江直通南陵,水运十分便利,两地人民常常通过船只运输货物和去往其他地区,故此行燕沉潇和甘棠两人也是走的水路。
她们身边出现了别的人,时常沉默,隐藏着自己的行迹和动作,看起来同燕沉潇没什么关系,但甘棠还是发觉了。
她没有说出来,也没有问燕沉潇这些人是什么人,正如她所承诺的那样,她不会给燕沉潇惹麻烦。
两人在船上待了些时日,行程已经到了南陵的一半,甘棠在船上,无聊极了。
同燕沉潇下棋,无论什么棋,她都下不过对方,燕沉潇也不会高抬贵手,杀得她一点乐趣也无。
在船边钓鱼,船驾驶着根本无鱼上钩,休息时好不容易钓上,结果鱼挣扎得太过猛烈,她没握紧鱼竿,不仅没有钓上鱼,还把鱼竿也落入了水中。
一旁的船娘面无表情,两眼幽幽地盯着甘棠——那是她吃饭的家伙。
甘棠有些尴尬,讪讪给船娘赔钱道歉。
刚赔完钱,一回头就看见燕沉潇站在船舱门前,目光落在她身上,刚一接触到她的眼神,他忽而弯了一下眼睛,“可要同我一起下棋?”
甘棠:“……”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回了船舱,把棋子摆上唯一的棋盘,下得垂头丧气,了无兴趣。
“叭嗒——”燕沉潇又落下一子,甘棠看了一眼,抬手拈上一颗黑子放入棋盘,表情郁郁。
可谁知她刚放下棋子,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便被燕沉潇一把按住。
他的表情严肃,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甘棠,红唇启开,“认真点。”
“……”他的手冰凉凉的,甘棠忍不住缩了缩手指,叹气道,“哦。”
但下棋不是她认真就能赢的,甘棠两眼紧盯棋盘,眉头拧着,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角,十分为难的样子。
反观对面,燕沉潇腰背笔直地坐着,面容闲适,一派风轻云淡,仔细看去,眼里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甘棠太过专注,也没有注意到对面人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嘴唇,下巴……一寸一寸往下移,最后收回来停在甘棠因为纠结而咬得嫣红的唇上。
“啪嗒。”
一声清响在棋盘上响起,燕沉潇默不作声收回了视线,落在棋盘上,看了一会,抬手又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