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笑出声来, 牵扯到神经痛, 又“嘶”了一声。
“小王自然不会让你做法劈死伊浑可汗,也不指望你能让南郡下雨刮风,更不奢望你能救活皇姐。”
呃,其实第三个可以做到,但你应该不愿意。
“《太宗随记》已经刊印,如果天下臣民认定你是萨神仙,那你就是他。神仙嘛,未必要真的出手,只是摆在那里就能让人定心。比如地府冥尊,几百年来只显灵过一次,慈悲佛更是从未现身,百姓不是照样参拜?”
我颔首:“确是这个道理。”
魏王摆摆手:“国师天服早已做好,让南樛拿给你,明日随我一同上朝。占星阁也已打扫干净,今晚搬进去住就是,宫人还是当初那批,不必忧心我做什么手脚。”
我默默抬眸,凝视卧榻上的女子,好半晌没吭声。
“嗯,怎么了,萨卿?”
“无事……朝中有定下北方战事、南方新钦差的人选吗?”
魏王叹息摇头:“吵了一上午,结果什么也没吵出来,也不知皇姐从前如何忍受她们的。”
“陈将军毕竟年迈,距离上次沙场征战也有二十多年了,”我平静道,“但以满朝武将的资历来说,只能由她挂帅才可以服众,就是次帅人选要慎重。”
“哦,萨卿有好人选?”
“次帅可选兵部尚书,另外,兵部左侍郎长女少有神力,可为先锋,以挫南院大王阿鲁齐之勇。”
魏王顿了顿,笑道:“国师还未正式册封,怎么就开始假公济私?兵部侍郎长女,不就是你的二嫂?”
“君问可,非问臣之嫂也[1]。”
魏王笑得更厉害了,又意味深长道:“你莫不还想举荐自家大嫂去南方任钦差?”
我笑吟吟道:“殿下圣明,但臣要举荐的并非安乐侯之女程松,而是安乐侯本人程康。”
“此次南巡钦差本是萨之行,赵王一脉,宗室之首,本应最稳妥不过,谁料反而激起民.变。如果殿下此时再任命宗室,一则无赵王府的威望,二则同为宗室亲戚,算账时难免尴尬。”
“若是任命普通出身的官员,又未免势单力薄。”
“安乐侯是八功臣中的一脉,程康为人,素来沉稳守礼,小事上善于礼让,大事上从不含糊。以他为主使,户部主事为副使,应该足以服众。”
魏王突然睁开眼睛,瞥了我一眼,轻飘飘道:“萨卿久在深闺后宫,对满朝公卿知道的却不少。”
“冥尊庙常有达官贵人往来,听得多了,就都知道了。”我平静答道。
勤政殿内一片寂静,好半天,才听到魏王回应:“也罢,就按你说的办,明天一早,小王就寻几位议事大臣拟奏。”
“还有一件事……”我观察魏王神色,缓缓说道。
后者抬手揭开冰巾,南樛适时出现,又给她换了一块。
魏王抬眸冷然:“你想见陛下?”
“非也,”我无所谓道,“陛下千金之躯,岂是外人随便可以见得?只是离开后宫时太过匆忙,未与几位友人打招呼,既然回到皇宫,就想着见上一面,亲自道个歉。”
“你想见谁?”
“君后和刘美人。”
“今天太晚了,明天散朝之后吧,让南樛带你去椒凤宫。”
我颔首退下,把养病空间留给魏王。
夜沉如水,皎月当空,清冷月光照在宫中一草一木上,还有南樛沉默木讷的脸上。
他提着一盏灯笼,悄无声息走在前方,照亮前往占星阁的路。
“南樛。”
“奴才在。”
我猛地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后者沉默以对,不惊不怒,恭顺低头。
“你和魏王殿下一同长大的?”
我松开手,南樛收回手,再次行礼道:“萨大人说错了,奴才算什么东西,如何能陪殿下长大?奴才只是从小跟着殿下罢了。”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2]”
“你是南山弯腰之树,她是萦绕纠缠的野蔓。这是古老的新婚祝词,祝愿新婚夫妇永远相伴相随,一生幸福。她叫萨维蔓……维竹,维蔓,先帝真够偏心的。”
对长女继承人,就是希望她成为坚韧不拔的君之竹。
到了次女,像捡回来的一样,藤蔓,藤蔓,就是永远不能靠自己挺立,需要永远依附于人下的蔓草。
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母皇不疼爱,父亲又早亡,想必在宫廷中无人管教与疼爱。等自家姐姐继位后,膝下长久无女,萨维蔓应该过得更是如履薄冰,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件事,安心乖巧做依附于翠竹的藤蔓。
“她的名字是先帝取的,希望她知道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必须臣服长姐,不要生出任何不该有的想法,想换也换不了。但你的名字却是魏王殿下取的,她为何叫你南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