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腿上。”
我有时候觉得裴闻真是我爸,虽然他比我还小两个月。
又一阵风吹过,我把毯子盖在腿上,抬手指向天空,说:“看,那是北极星。”
我说,那是天上最亮的星。
第10章
第四天,我的尸体被送去火化,灵魂似乎没有五官六感,我丝毫没感觉到疼痛。
我曾听过一句话:一个人死了,就像风吹散一缕尘沙那样轻易。
尘沙被风轻易地卷走,飞过高耸的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山的另一边。山的另一边不如他想的新奇有趣,山顶是一样的悠悠浮云,山底是一样的浅浅海湾,山两边是一样碌碌无为的人。
尘沙最后脱离风,跳进了海的怀抱。
分开后无数个夜晚我曾想:我于霍诚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之前那个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我于霍诚,像是一滴水。
他是海,我是海里的一滴可有可无水,我没了他会蒸发消失,他没了我照样奔腾。
海里的一滴水消失了,不会对海造成多大的损失,因为海里有数不尽的水。
……
从乡下回来那天,裴闻把我送到小区楼下。
楼下有一个面积不大的花园,处在两栋楼之间,秋冬时节风比别的地方大的多。
我缩了缩脖子,催促他赶紧回家。裴闻应了一声说:“我看着你上去再走。”
“行,”我点点头,“哦,对了,我妈给你摊的那包煎饼,吃不完别忘了放冰箱。”
“知道了。”
我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进了单元门,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行李箱在原地转了个圈停住,电梯门缓缓打开。
就要回家了,我长舒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闷闷的。
走出电梯门,我看见我家门口窝了个奇奇怪怪的黑影,我往前走一步,那黑影居然站起来了。
我跺了一下脚,走廊里的灯啪一声打开。霍诚像个鬼似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胸闷了。那是司命星君拿命簿在我胸口上砸的。
地上堆了不少烟头,霍诚整个人邋里邋遢的有好几天没刮胡子。我从兜里翻出钥匙。
见我过来霍诚没说话,嘴唇抖了抖,一双眼睛直盯着我看。
以前我们吵架,他一这样看我,我就心软。
我假装没看见他这副可怜兮兮地模样,从他身边绕过去打开房门。
“南南,你这几天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
霍诚在我关门之前按住我搭在门把上的手。
找你妈去吧,找我干什么,有病。
我不动声色地将我的手抽出来,放到背后擦了擦。
“南南,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只要能让你消气,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霍诚眼眶有点红,显得很委屈。
他知道我嘴硬心软,以为对说句好话,表现的再诚恳点我就能消气。
可是霍诚错了,我不是那种被人打了一巴掌,再给我颗甜枣就能打发的人。我会把枣踩的稀巴烂再丢他脸上。
“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对,只要你能消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南南,你……”
我不想听他那些假惺惺肉麻的话,让我觉得反胃,想吐。
“那你给我跪下吧。”我说。
给我跪下吧,磕头磕到我满意为止。
“什么?!”
霍诚脸上的笑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说,你跪下给我磕头吧!”
就知道他做不到。我极其讽刺地笑了一下。
“霍诚,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像条狗一样摇头摆尾,你做什么我都要原谅?”
我很确信当时我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如果你不想因为私闯民宅被拘留的话就赶紧松手离开我家。”
霍诚看着我,直到我在手机上按下“110”这三个键他才颓然松了手。
我狠心关了门,心里像是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空空落落。
就这样吧,我想。
一切都结束吧。
第11章
那晚我第一次失眠。不是不想睡觉,是睡不着,很累很困也睡不着。
星星从1数到1000,电影从00:00播到01:30,天空从黑色变成蓝色。
我还是睡不着。
电视里播放着早间新闻,床上遥控器和充电线缠成一团,被子有一半被踹到地下。
我站在镜子前用力捏了捏脸,捧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
睡不好的结果是这一天都无精打采,情绪低落。
晚上我开始做噩梦,梦里我不是在重复跳海就是在重复跳楼。
我清清楚楚记得海水的冰冷和骨头折断的痛感。醒来后总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闷热难受。
我躺在床上,手臂和小腿感到一阵阵的酸痛无力。不想动也不想吃饭,什么都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