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没回家吃饭,妈妈要生气了。”迟端被抱起来。
“那我去跟妈妈道歉。”迟钧庭亲一口他的小脸,抱了他很久才将他递给其他几个姐姐,迟端很乖跟着姐姐们去搭积木了。
“帮我收拾行李吧。”迟钧庭看孩子走远了,才跟小唐说话。
小唐上楼了,迟钧庭走到客厅,裴笙看见他就奔向他,紧紧抱着他。
“很快就去打仗吗?”裴笙问。
“收拾好行就走。”迟钧庭捧着她的脸,跟她商量,“我联系到飞机,你们去英国等我好不好?”
“我不会离开我的丈夫,更不会离开我的国家。”裴笙摇头,“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迟钧庭想起第一回 见她,是在女校外的书店里,他和妻子相守多年,终究要让她体会等待。
夫妻二人抱了很久,小唐来催时间到了。迟钧庭最后看向杜远扬和裴茵,他将妻儿托付给他们,备好的饭菜没吃一口,跨着步子走了。
七月结束的时候,学校被炸了。严主任来上课的时候看见那些碎块,第二天任命杜远扬接替院里的主任,亮出自己的入伍申请,报国去也。
“你留下来,院里的老师除了你没什么年轻人了,你得负责带着他们转移。”严主任走时对杜远扬说,“严某光棍一条,慷慨赴国,九死无悔。”
杜远扬和学生们对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
八月的时候,学校联合了北平另两所学校,准备转移,迟钧庭没再回来过,给裴笙的信件里说让她也去西南,飞机能帮忙转移学校里的古籍。
裴茵原本打算同学们一起走,但他近日精神很差,杜远扬让他跟姐姐一起坐飞机。
转移的那天,杜远扬把姐弟俩和小迟端送到机场,上飞机前他对裴茵说:“这次要和你分开很久了,之前说的不和你分开,还是食言了。”
“等你也到了那边,我再找你算账。”裴茵看风把二少的头发吹得很乱,伸出手给他一点点整理好。
“我爱你。”
两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如此。
飞机在云层里穿梭,迟端很好奇,数不清的问题问裴笙。
裴茵听得想笑,大约是晕机,突然泛起恶心。
“舅舅,你没事吧?”迟端用小手给他拍背。
“没事,我们继续说天上的神仙。”裴茵休息一会儿,抱着他讲起故事。
裴笙看他两眼,暗自埋怨起杜远扬的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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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点播一首依萍送给书桓的《离别的车站》
第12章
凤翥街的茶楼里多半是学生。端茶的伙计忙不过来,老板都要跟着满场转,路过哪个伏案写作业的年轻人,还得放轻脚步。各学院的学生们各自为营,没人把茶楼张贴的“勿谈国事”当回事,将报纸上看到的战报讨论得热火朝天。
二楼角落那桌,先生在讲南朝士族,裴茵和其他四个同学听得很认真,手里的笔就没停过。这课选修的人少,学校拨不出教室,授课的先生大手一挥,每周带着五个人在茶楼里讲课,没了课铃提醒时间,师生们也更自在。
一个小时后,先生说了下课。有两个同学在谈恋爱,伴侣在一楼等着,这会儿一阵烟似的跑了,另两个打算再和先生讨教一会儿,裴茵记挂着裴笙让他去买鸡,略坐了一会儿就告别了。
“我看你每次来都只喝白水,是怕老师付不起茶钱吗?”教他的先生是个爱说笑的,又知裴茵是个乖乖学生,总拿他打趣。
“学生不敢,”裴茵忙说,“只是我吃着药,茶正好和药相冲。”
说完出了茶楼,裴茵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小腹,四个月还不是很显怀,他那棉袍大褂可以遮盖得天衣无缝。
“你快点长哦,那茶好香啊,等你长大了我们可以一起喝。”裴茵拍着肚子自言自语,穿过来来往往的学生,到了街尾看见那位很熟的婆婆。
老婆婆是苗族,带着很好看的银头饰,看见裴茵就招手。
裴茵付过钱,提着那只老母鸡要走,老婆婆把他喊住,送他一串用红绳穿着的缅桂花,裴茵道了谢,将花挂到了腕上。
婆婆就说俏儿配鲜花,又嘱咐着裴茵快回家去。
裴茵如今不能骑单车,只能步行回家,回程又把凤翥街逛了一遍,用偷藏的零用钱买了一碗凉粉吃好才回家。
他也不孕吐,只是偏爱起酸辣口,拌凉粉的酸萝卜丝加了泡椒,再狠添几勺醋,实在爽口,裴茵隔两三天就要吃一回。
迟钧庭给他们准备的房子在翠湖边,是个小四合院,临门的地方种了片竹子,淡黄色的墙上缠着鸳鸯藤。裴茵走到家门前谨慎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确认没有凉粉味,才开门进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