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火还在烧。保和殿外,支着一口硕大的铁锅,这会儿咕嘟嘟的冒着泡。
胤礽翘着小脚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保和殿后阶陛中间的云龙石雕,保和殿先前被康熙改为清宁宫,住了几年,后来又改回来,住进了乾清宫。
他现在来看看,倒也挺好。
他认真的下面条,离家的饺子进门的面,希望大家吃了后,都能稳稳当当的呆在家里。
清水煮面条,在停火的时候埋一盆青菜进去,盛出来后,才撒上细碎的葱花。
太皇太后捧着面,吃着吃着又想哭。
而康熙正忙着,面前就摆了面,他闻着那味儿就知道,肯定是奶桃做的。
“真好。”康熙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埋头呼噜呼噜的吃起来,升腾的水汽挡了他的脸,却仍旧能看出来眼角划过的水迹。
地动渐渐停了,天却仍然黑着。
康熙在忙乱间隙,叫奴才把胤礽抱过来,看着他嫩白小脸上的血条子,心疼的跟什么一样。
他捂着胤礽的嘴,低声道:“接下来,什么话都不许说了,知道吗?”
胤礽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撅着小嘴亲了亲他的手心。
康熙心里顿时滋味难言,他抱着胤礽,不肯撒手了。
他差点就要失去他了。
好在——
上天待二人不薄,纵然险象环生,到底挺过来了。
这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康熙心里翻涌,面上却愈加柔和,亲了亲桃崽的脸蛋,温柔道:“等会儿去景山避震,等余震结束再回来。”
这天黑成这样,显然是还有一番硬仗要打。
胤礽奶乖奶乖的点头,窝在康熙怀里,认真的听皇阿玛说话,等他说完,就抱着他的脸,啾啾的亲了两口。
“啾。”康熙亲回去。
他眼底一片青黑,眼中尽是黑血丝,还穿着那套脏污的衣裳。
狼狈极了。
然而眼睛很亮。
众人出发去景山,一路上看着房屋倒塌无数,康熙总算明白,为什么地裂会追着胤礽。
这么严重的灾难,因为他的示警,大多数都救回来了,大家的精神也还好,虽然惊魂未定,房屋也塌了,但人活着才是根本。
再者许多东西,挖出来还是能用的。但京中惨状,仍旧瞧的人心里沉甸甸的。房屋虽然是外财,可也是多少家几代的心血付出。
众人都沉默了。
等到景山后,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而张英也出来,低声道:“您该上课了。”
胤礽惊了。
都地震成这样,还得上课。
康熙心中忧虑不已,在地动面前,没什么帝王、阿哥、权贵、百姓之分,谁也不能确认,下一个被吞噬的不是自己。只有几个阿哥快速成长起来,才能更好的面对很多未来。
胤褆更加努力的读书、布库,明明是他救弟弟的,最后却被浪头打的撞在土壁上,靠弟弟渡气才上来。
他说过要保护弟弟的。
胤礽看着他拼命到像是有火烧的眼睛,不禁翻开了书本。在荒山野岭中读书,倒也人生第一遭,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等下课后,张英摸了摸他头上的小揪揪,温声道:“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胤礽正抱着奶碗吨吨吨,闻言顶着一圈奶白的胡子,歪着头看向张英,甜甜的笑了。
张英眼圈一红。
他教了这么久的书,日日和太子在一起,虽然不如旁人搂搂抱抱的亲昵,那也是从未分离过。
听着他当时的险象,他都快被吓死了,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了,却当着孩子、下人的面掉眼泪。
这会儿看着他一如往常的喝奶,顶着奶胡子,心中更是酸涩。
他差点就再也看不到了。
“师傅我走了~”胤礽一抹小嘴,就往那明黄的帐篷去了。
“皇阿玛~”他甜滋滋的喊。
康熙迎出来:“下学了?”
胤礽点头,他晃了晃自己的腰,听着胃里那咣当咣当的奶声,笑眯眯道:“给你听半瓶子晃荡。”
康熙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一巴掌糊在他屁股上,笑骂:“傻桃!”
“嘿嘿。”桃墩墩昂着小脸,笑着打了个奶嗝。
康熙别开脸,忍着笑:“可少喝些吧。”
等进了帐篷后,底下侯着的臣子这才开始接着说,胤礽听着听着才琢磨出味儿来,这是罪己诏。
“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还下?”他不解的问。
如果他没记错,历史上康熙确实下了罪己诏,但那是在下个月大震以后下的,大震范围很广:从北部辽宁到南苏皖地区,最西到陕甘地区,来回三四次大震,才下的罪己诏。
这第一次地动,不至于。
康熙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