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只迟疑了一瞬,便抬步追了上去。
守门的侍卫仍旧站在门边,里里外外加起来数十人,将整个大门守得严实。但这一回却没人上来拦她,走在前面的楚翊也是恍若未觉,只脚步不停的往内院走去。
路上仍旧有许多侍卫值守巡逻,见着楚翊路过便纷纷让开道路躬身行礼。楚翊却是冷着张脸,没有再搭理这些人,程子安也只是默默跟随,一言不发。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了楚翊暂居的小院,周遭再没有了其他人,楚翊这才回头说道:“你自回你的军营,跟着朕来这里做什么?”
楚翊很少在程子安面前以“朕”自称,就像当初楚昭也很少对楚翊这般自称,这代表着他们在面对对方时,并没有把自己当做皇帝。一言一行,皆非以君待臣,只代表着自己而已。但这会儿楚翊显然还在生气,一开口就把身份摆了出来。
程子安也是个心细的人,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抿着唇有些无措,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是客观存在的,甚至在整个楚国,如今也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与楚翊论身份,而她心中对这份感情的不安,也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与此。
见着程子安只是抿着唇不说话,今日心情不佳的楚翊也不想理她了,转身便是要走。然而在下一刻,她便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那怀抱有些冷硬,还透着股熏人的血腥气,却莫名安抚了她怒火高涨的心,也让她顺从的停下了脚步。
程子安有些慌张,她抱着楚翊的手有些紧,连素来从容平稳的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急切:“你别生气,是我做错了说错了,对不起。”
一个拥抱,一句道歉,楚翊的怒气瞬间便被平复了大半。她并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因为她知道程子安不会说,比起那些没用的东西,她只会脚踏实地的去做,这个人的温柔只印在骨子里。
楚翊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不过她也不想表现得这么好哄,于是便头也没回的问道:“那你说说,你错在了何处?”
之前脱口而出说错了话只是小事,放在平日楚翊也不可能计较,因此她需要程子安说的还是请命袭营的事。但这边程子安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陛下,今日之事虽然危险,但我心中也是有成算才会请命的。我知道怎样袭营,也知道怎样才能甩开追兵,其实你不必太过担心的。”
楚翊听她这般说,刚平息下去的怒火顿时又蹿了上来。她一把挣开了程子安的手臂,回头瞪着她:“这么说,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事,你依然会去冒险?!”
程子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依然不会放过,但我不是去冒险,我会请命必然是有些把握的。”
楚翊却不想听这些,只冷冷的反驳道:“你都说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何来的把握?!”
看着程子安如今的模样,楚翊想到的便只有那些永远留在了沙场上的将士。旁的不说,程家在军中能有如此威望,除了程远太过耀眼之外,也是程家人的尸骨堆起来的。程子安的先辈中,曾经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可最后能活到真正扬名立万的,也不过一个程远而已。
对于楚翊来说,这天下间有的是人为她做事,危险的大可以留给别人去做,程子安又何必非要赴险?但对于程子安来说,很多事却是非做不可,就如今日,楚翊看见的是危险,而她看见的却是机会。
说不上几句话,两人便升起了一种话不投机的感觉。程子安并不想与楚翊针锋相对,可她面对的不只是一个闹脾气的女孩儿,她面对的更是一国之君。若是此时妥协,今后恐怕便要步步受制,若等到楚翊觉得上战场也是危险,那她恐怕就再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程子安的坚持让楚翊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就连看着对方的眼神里似乎都带上了火气。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程子安,不用怀疑,她肯定一声令下直接就让御林军把人拖出去了!
然而下一刻,程子安说了一句话:“陛下,我如今只是个小小的校尉,正八品而已,而哪怕最低等的游击将军也是从五品,如果没有更多的军功,我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程子安说过,等她做了将军,便可以接赐婚的圣旨了……
一瞬间,楚翊所有的怒火消散殆尽,她抬头看了看程子安,少年的目光清澈而又坚定,眼中满满的都是她。
楚翊被程子安看得莫名有些脸红,她微微侧过了脸不去看她,却是一把拉住了程子安满是血渍的手:“走吧,傻站在这儿做什么?回来这么久,伤势也不处理,你是嫌自己血太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