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太清,那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只知道最后仅留着活口的四个,正是我要抓捕的对象。
沈堕好像是踏着尸骨亡魂的阎罗,面色阴冷,浑身是血,手持长剑,粘稠在滴。
他站得笔直,仿佛血色根本玷污了不了他本身。
可他才刚突破纯灵诀,身体还很脆弱呢,短短时间对抗这么多人,估计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用敌人自己的锁链把这四个活口捆成一团,他席地而坐,运功调息。待他的手下赶来后吩咐道:“这几个人送去官府,就说……江姑娘抓的。”
六年前我闯入赏花会,总共捉拿江洋大盗十一个。可以说是一战成名,也奠定了我的地位。
但旁人都不知道,十一个其中有四个,是这位魔教大长老送给我的。
尔后时光,我每每回忆起当年与他的短暂接触,少女心都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我对他暗恋已久,这小半辈子就没见过比他更厉害,也更能让我难忘的人。
而如今我们终于得以重逢,他就坐在我面前。
“沈堕。”
“又怎么了?”他还是这么不耐烦,却又总是耐心回应我。
“没怎么,叫你一声不行?”
“……随意。”
哼,一般人随意直呼他名讳可是要挨揍的,我偏要多叫两声,反正他又打不过我,看他能怎么样。
他用沈朵朵那个身份面对我的时候那么不要脸,还占了我便宜……我猜,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起码……是对我有些好感。
这么想着,我嘴角的笑干脆就藏不住了。双手托腮看着他,看得他都发憷。
他狐疑地问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高兴地打开他拿来的盒子,里面的点心香喷喷,尝一口,还不错。
他说:“雨下得大,要是不方便走,今夜就在这里歇息吧。”
又睡他这?
我很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去耍流氓。
回想起上次亲吻,我不禁频频瞥向他的嘴唇,当然,面具挡着呢,什么也看不着。真气人。
我摇头:“不了,回去还有事儿呢。家里屋顶漏了,明天回去该成水帘洞了。”
“你住在附近?”他问的语气很奇怪,好像别有所指。
“对呀,你不知道我住哪儿吗?”
“不知道。”
他这话我才不信。我觉得,他应该早知道我是静荷。何况刚才我在修屋顶的时候,还大大咧咧说了一句“这是我家”。他又不傻……
不过要这么说起来,那他之前砸了我的店,可就不是普通地为别人着想了,而是非常在乎我!所以才专门去帮我。
嗯。
一想到这,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堕:……
“你真的没事?”
“干嘛,笑一笑都不准?你们连星阁破规矩这么多?”我故作冷脸,理直气壮。
“那倒不是。只是怕你中了什么奇怪的毒,最后笑死。”
“……你滚。”
他见我茶水喝了一半,主动给我添满:“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开门见山,交换一下消息?等会雨小一些你再走。”
想套我话。
巧了,我也想套他的。
“好啊。”
“自从六年前你来抓了人,朝廷就一直很重视赏花会的情况,今年再派你来,倒也不意外。”
如果朝廷已经掌握情况,那人应该确实是派来了,但很可惜,派的不是我。我从去年离家出走就一直蹲在狐月山下的酒馆里,早就跟朝廷还有我师父失联了。
我装模作样:“没办法,你们这些在犯罪边缘屡次试探的家伙,很难让人不关注。”
“这次情况特殊,本座盯了很久……”
“等一下。”
“怎么?”
“我又不是你手下,我也不听你的,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本座,”我指划了一下他和我,“我们呢,干脆平等一点。”
“可以。”
“你继续。”
“我盯了很久了,他们混在城中,蠢蠢欲动,年一过就开始不安分。”
“你说的‘他们’是他国奸细?”
“不完全是。狐月山离边境很近,又不同于他处,常年由江湖门派驻守,官府不作为,也是走私和偷渡最多的地方。以往不出事,只是因为敌人跟我方各大门派谈不拢,但现在,显然赏花会就是他们找准的机会。‘他们’姑且可以认为是两方人马,一方是他国奸细,另一方则是通敌叛贼。”
“你们连星阁就没点原则么,他们找来,你们就接待?”
“赏花会来者不拒,广邀四海各路人士,说到底,它只是个契机罢了,我们不接待,他们照样会见面。何况对方如果有意伪装成我们的百姓,又教人如何辨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