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简的声音像是从寒冰中沁过, 带着刺骨的冷意:“魏太医、尚书府?”
太医院负责裴昭的身体康健, 最容易近身,也最容易动手脚。因此,入太医院者皆需身家清白, 且随时会被玄卫探查是否与哪家大臣来往频繁。
如今倒好,户部尚书长子勾结魏太医给裴昭下毒, 玄卫竟是半点都没有察觉。
邵东听见王爷压抑着怒气质问的话,头垂得更低。
王爷先前专门吩咐过,让京城的人上点儿心, 保护好皇上,谁料居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皇上中毒, 的确是玄卫的失职。
邵东从不觉得, 在北疆在顾姑娘面前温和儒雅的王爷当真就收起了在京城时的凌厉气势。
就如此刻,他在冷凝可怕的威压之下动都不敢动:“王爷,没保护好皇上, 玄卫甘愿领罚。”
又硬着头皮继续汇报:“邵西已经通知羽林军将京城出口全部封锁, 禁止任何人出入, 皇上昏迷的消息不会传出去。”
“那顾家的人是怎么把消息送到幽州的?”
邵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王爷的话是何意。顾川所言“十万火急”想必应该就是皇上中毒之事,那顾家的人必然是在羽林军行动之前就离京的。
他忽然有一个猜测,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属下觉得,给王府送信之人可能就是顾川所说的从京城回来的人。”
傅司简已经穿好衣履,将枕下的信收进怀中,抬步朝屋内简陋的桌案走去,沉声说道:“起来吧,小九人呢?”
“属下让他去找小五了,估计很快就回来。”
邵东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时,抬头扫了一眼,见王爷正提笔在纸上快速写些什么,看着甚是平静,像是又恢复了这些时日一贯的温润。
他却知道,只怕此时,王爷将那下毒之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皇上是王爷唯一的亲人了,若是真的……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没多久,小五和小九就过来了:“王爷。”
傅司简头都没抬,冷声吩咐道:“你们二人留在北疆继续查案,书房里的东西处理一下,别落在别人手里。”
片刻后,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了笔,将写好的东西折起来封好,递给小五:“你送去将军府——”
说到这里,傅司简闭了闭眼,才觉得自己真是因为着急而昏了头。
将军府的人没见过小五,怕是不会轻易相信他。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还是将这封信拿给钟先生,托他送去将军府给顾姑娘。”
“是。”“是。”
傅司简又看了一眼桌案上那幅没完成的画,小姑娘蹲在地上挠着旺财的下巴,抬头巧笑倩兮地看他,那是在军营时的事。
他终是移开视线。
“邵东,回京。”
“是。”
傅司简大步朝屋外走去,面容沉肃,袍角猎猎,一身黑衣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书院门外,他骑在马上,抬头看向漆黑空中的那轮弦月。
颇为明亮,但是缺了一半。
他收回视线,挥下马鞭劈开沉寂:“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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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洒下,长夜寂静,主营里的巡逻士兵仍然举着火把来回穿梭,不让任何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守在顾灼帐外的兵卒目光炯然,看不出半点困顿的模样,见着小将军踏着月色归来,身姿更为挺拔:“将军。”
“去休息吧。”
“是。”
顾灼没再惊动旁人,也未点灯,只静静在桌案前坐下,不知是看向黑暗中的何处。
几个时辰前,她与顾川离开书院。
事关重大,顾川不敢在路上与她细说,而且顾灼也想亲自问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先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回来报信的顾江正在狼吞虎咽,活像是几天都没吃饭似的。
其实也差不多,这三日除了必要的休息,他几乎全在马背上,饿了就啃干粮,这才用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从京城赶回来。
为了让顾灼尽早知道消息,顾江原本是想直接去军营跟她汇报的。
只是当初顾灼派他们进京时,怕被人查出来便没让他们带顾家的令牌,如今没有令牌也进不去军营,他只好先回将军府,准备取了令牌再去军营。
谁料顾灼今日恰好就在幽州城内,有顾川去找,顾江才放下心来,终于能坐下好好吃顿饭。
见到回府的顾灼,他一下子站起来,噎得灌了两口水才终于缓过来:“姑娘。”
“坐。”顾灼在顾江对面坐下,“跟我说说是如何知晓皇上中毒之事的,从头到尾,事无巨细。”
“是。”
顾江顿了一会儿才想出来这事儿该从何说起:“户部尚书的腿已经养了将近两个月,太医隔几天便来施一回针,眼看着都要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