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禾匆匆上前行礼,太后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病了几日,可跪不得。”
她随即又哼了一声:“要是跪出毛病来,倒怕有人要和我这个老婆子拼命。”
阮云禾上前挽住太后,摆出天真之态来:“谁敢和太后造次,云禾第一个不依的。”
她知道,太后最吃这一套。
太后果然面色稍霁,冷冷淡淡看了秦自年一眼:“身为储君,肆意妄为!你爱跪就跪,就是把这双腿跪断也无所谓,左右太子妃是抬进你府里,用不着你去迎。”
原来又是为了太子妃一事。
秦自年一言不发,只是跪着。太后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来气,明里暗里使手段拒婚,表面功夫还做得一套一套的,好似他多么无辜,真的是靠真情感动皇帝太后似的。
“你父皇到底还不想逼你,否则赐婚圣旨一下,你真以为你能拒绝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望能以寸微之身,乞得父皇和皇祖母怜惜。”
太后将阮云禾搭在自己臂上的手拂开:“怜惜什么?怜惜你一片痴心,要把太子妃之位留给一个不能见人的女子?国母自当仪态大方,岂是成日里以面具示人者可以担当的?”
阮云禾浑身冰凉,她不知太后怎么会把话说得这么刺耳。
太后转身向室内走,看着阮云禾楞楞地跟着自己,眉头轻蹙,指着廊下的秦自年道:“你对他没有情义,就该把话说开,别给他留了念想。”
“臣女从前就说过了。”
“那是你说得不够狠!他打小就固执,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肯放手。尤其是秦如轲这个混账退了婚后,他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日光照在门口,太后在房内,面孔掩在阴影下,放缓了声音道:“你最近住在白云观?”
“是。”
“你叔父家确实不适合待,原来的阮府修缮好了,你回去住吧。”
阮云禾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太后,阮府自打那场火后就毁了半边,她还以为已经废弃了。
“回去看看,毕竟那是你与你爹娘的家。”
第36章 惠娘
太后并没有多留阮云禾,关于墨玉的事也只字不提,叙了一会儿话就着人送了她出宫。
阮云禾回头看看廊下的秦自年,仍然是跪得笔挺,却也不曾看她一眼。
她出了宫门,就吩咐车夫往阮府去。如果真的有家可回,她自然不愿意回去叔父府上。
阮府自从大火后就空了,连父亲的葬礼都是在叔父家办的,只留了几个仆从勉强守着门。
阮云禾下了马车,看门的小厮正打着盹,荷霖推他一把,他才慌慌忙忙引着主仆二人进去。
阮云禾且走且看,确实修得完好,只是各处布置和从前大相径庭。没有什么差错,却也不是旧日模样,瞧着是个漂亮的府邸,说是阮府也行,张府王府也可。
她一路走到自己院子里,这处本没有受火,入目都是熟悉的摆设,一应用具还是从前的东西。
只是小厅里的一盆兰花已经被砍断了茎干,一盆兰草已经枯萎在盆中,只剩下盆底的土还是鲜艳的颜色。
回到阮府,美好景物不多,勾起的却尽是些不堪的回忆。
这盆兰草是父亲亲手挖来的,说是母亲最爱的建兰,放在院子里精心照料。
然而到了后来,将这盆花扔到阮云禾院子的是他,亲手折断花茎的也是他。
阮云禾摇摇头不再去看,父亲生前那一段时间已经半失常了,大夫也是一拨拨地请,都诊不出是何怪病,她并不想计较他那个时候的种种怪事。
真的会有人好端端地发疯吗?阮云禾想起周韵所说,周云绮出嫁前精神就有些失常。
不过她对母亲还是有一点印象,是个美人自不必说,还难得有些娇憨可爱,无论如何不像精神有异。
她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又朝着后院走了几步。
秦如轲送她的花种已经生根发芽开了一轮花,如今不是开花的时节,满院子密密的都是各式的花茎枝叶,有些还长得很高,看起来很是茂盛。
阮云禾站在原地,看着密叶中稀稀落落的小花苞露出一角,她轻触那嫩黄的花苞,手中是盈盈一朵春欲放。
好景……不怕迟。
阮云禾轻轻一叹,春景等得,有些事她不能干等,她更不能光是期待着秦如轲寄她一支春。
她直觉秦如轲眼下日子也不太好过,虞刺史被不明不白地押进刑部,怎么会不惹人怀疑呢?六寺案能滞留至今,可见背后之人势力不小,这人会不会查到秦如轲?
荷霖从她身后匆匆走来,见她楞楞发呆,便晃了晃她的胳膊,将一沓信塞到她手里。
“小姐,门房说,这些日子倚翠馆一直有人往府里寄信,都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