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也认为此事影响恶劣,不重罚不以警他人,今上觉得...四十戒如何?”
无人答她。
“六十?”
...
“七十?”
...
刑罚的数目一步步往上涨着,听着这令人胆战心惊的数字,周围的宫人都吓得屏住了呼吸。
待加到一百,雍渊帝仍不置可否,荣妃却是不敢再往上报了。
她眼下只怀疑姜尚书是不是犯了什么不可知的错处,否则怎么会叫今上如此恼恨,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了。
但一想起先前窥见的那张堪称祸水的脸...她又觉得这个处置倒也合时宜。
荣妃的腿打着颤,触上了地面。
她悄然望向辨不出情绪的雍渊帝,明明是听了个好消息,可她心底却不知为何莫名生出几分不妙。
她噤了声,长安宫便这么安静下来。
殿内一片死寂,只闻一声轻轻的“吧嗒”,就像是沉重的木质盒子被打开时所发出的声响,空气里弥散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但荣妃此刻可顾不得这些,只因林婉猝不及防地冒出了尖,跪着向前挪了几步。
“圣上容禀,臣女以为除娘娘所说之外,还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婉身子在颤,声音也在颤,一副饱受苦楚之姿,眼底却藏着喜意。
她知道这是天赐的机会。
不出林婉所料,上座的人的确对姜家不耐,闻言还饶有兴致地开了口:“哦?”
林婉整颗心都被得偿所愿的喜悦填满,自是瞧不见大太监眼里那复杂的神色。
她挺着背,掷地有声:“当将凶手扔入外头冰池之中,让她体会一番臣女当初的苦处。”
林婉此话一落,别说满殿的太监宫女,就连荣妃都觉得此举有些过于狠毒。
冬日大寒,要是真这么一遭挨下来,姜岁绵哪怕侥幸不死也会断了大半生机,这辈子算是废了。
殿中响起无法遏制的吸气声,荣妃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厚,直到她又一次在无意间瞥见了熟悉的白青色。
毛绒绒的一团此刻正匐在帝王脚边不远,随意啄着自己的胸羽。
荣妃心底的弦一下断开了,她陡然瘫软在地,像被人抽去魂魄般,张开嘴怔怔的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林婉却已经等来了那句:
“准。”
她听到主位上的人如此说。
林婉心下大喜,竟顾不得眼下情形,直接侧身在殿内搜寻起姜岁绵的身影来。
可她一个个看过去,却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直到往另一处望去——
少女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好,但不是她所想的惊惧害怕,而是苦大仇深的盯着眼前一碗深褐色药汁。
旁边手拿拂尘的太监还在小声劝哄:
“这药是太医院再三改过的,已然不苦了,姑娘尝尝?”
刚刚还施恩于她的帝王侧过身,轻声垂问:“姜夫人为何不在?”
姜岁绵:“荣妃娘娘说想单独见我,我便叫阿娘先回府了。”
林婉脑子倏地炸开了,还不等她多看两眼,身体便猛然往后退去。她被侍卫挟制着拖出殿门,双手叫小太监遏住,露出整个掌心。
掌刑的嬷嬷拿着红木所制的长戒,沉甸甸的仿佛就这么拖着都十分费力,分明还未曾打下,林婉却似乎听到了那破开的风声。
奋力挣扎时,她恍惚再一次听到那位帝王的声音,温润如玉,如有柔情:“朕的信呢?”
她心里清楚那是对着谁的,可她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呢?
可紧随而来的痛意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信...或许是小白送的时候风太大,被吹走了。”
*
姜夫人几乎是直接闯入长安宫的,身后还跟着被宫女架过来的贤妃。
不过说闯可能不太贴切,因为从虞舒踏入宫殿范围内起,她连一个阻拦的小太监都没碰上,甚至整个宫都静的出奇,只隐隐约约有些许声响,好似什么东西触及皮肉的撞击声。
虞舒心思不在此处,也没细细分明,只匆忙地冲进了长安宫正殿,“岁岁!”
她声线抖着,姣好的面容上也带着明晃晃的急色。在跨过殿门门槛那刹,虞氏心中闪过良多思绪。
若不是贤妃压着她的牌子久久不应她本该早早便过来的,现在平白拖了这么久,岁岁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虞舒越想,心口处就越发疼了。但好在她刚一喊完,便得到了声似是惊喜的应声:“阿娘?”
虞氏跨进殿门一抬眼,便看到了殿中乖乖软软的小姑娘。她手里正攥着双银筷,上头还夹了一大筷药丝混着的牛腩。
“岁岁?”心急如焚的姜夫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荣妃呢?”
荣妃大张旗鼓地把她女儿接来,是为了请岁岁用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