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长歌,”君奉天毫不拖泥带水,“先去领罚,明日起带你师弟修炼。”他手持法典转身离开了。
奚长歌的脸迅速垮下来,脸色变化之快让羽阳有些心惊胆战。“怎么回事?师尊是看出来我睡觉了,还是喝酒了?难道很明显吗??”她眼睛里没有丝毫醉意,只是脸上泛着一点不明显的红。
羽阳初来乍到,还十分腼腆,闻言担心地道:“师姐……”
“没事,我都被罚习惯了。”奚长歌揉揉少年的脑袋,“倒是你,明日寅时三刻,记得到思贤坡找我,师姐带你从基本功练起。师尊治下极严,你可千万不要轻易犯错哦。”
“啊,我记下了。”羽阳把师姐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那……不会影响到师姐的修炼吧?”
“哈,那个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奚长歌笑道,自去戒律堂领罚了。
羽阳以前生活很苦,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遇到法儒之前却天天连肚子都吃不饱,面黄肌瘦的,个子也不高。后来他拜入儒门,机缘巧合之下被法儒相中并收为弟子,才算是慢慢长开了。虽然每天过得也很苦——主要是大师姐给定的训练量太大,让他每天晚上都累得和死狗一样——但是在衣食住行上,可从来没有短缺过。入门一年,他个子长高了,身体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孱弱无力,还能背着剑跟着师姐满山瞎跑了。师尊这才亲自传授给他本门心法,引导他踏上真正的修武之途。
他天性纯良,根骨又奇佳,进境一日千里,连师尊也曾称赞过他“有你师姐当年的风范。”师尊为人谨默,很少出言夸赞,所以羽阳听了十分欢喜。倒是他师姐听到那一句,只是默默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练剑了。
羽阳入门的时候,师姐已经很少出山门做事了。他心思单纯,数十年如一日地勤奋修行,随着年龄慢慢增长,剑道也愈发精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师姐经常莫名其妙地受伤。他每次问伤从何来,奚长歌都说是练剑所伤。
然后师弟就陷入了惊恐:“不是吧不是吧?师姐修为已经这么厉害了,还会单纯练剑把自己伤成这样?不会是师尊陪你练剑吧?师尊他下手这么狠??”
“你有需要的时候,师姐也能随时给你喂招哦。”奚长歌温柔地赏了羽阳一个爆栗。
羽阳一直很敬爱自己的师尊师姐,但是对师尊更多敬畏,而对师姐则是亲昵居多。儒门文武之道的修习,很多时候都是十分枯燥的,他入门之后,很多时候都是师姐带着他练剑背书,也带着他瞎玩,还会非常不负责任地带他喝酒和偷闯禁地。被抓到了,受罚的基本上都是师姐,因为“一般来说他们不罚未成年人的,而且这种小事情,就算被被逮到,他们也只抓首恶、轻纵从犯”。每次她都是用这套说辞,信誓旦旦地骗师弟跟她出门玩。
羽阳后来身法学得特别好,御剑之术在同辈人中数一数二,这其中一定有师姐带着他天天四处逃窜的功劳。
一般来说,如果只是被同门中人抓到,基本上都会罚得不痛不痒。但是他们也碰到过很糟糕的情况,比方说在搞事情的时候被师尊本人当场抓获。要知道,师尊为人是相当古板的,而且对自己的弟子尤为严苛。
羽阳记得,有一次师姐带自己偷偷下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回来。那时他功力已经相当深厚了,但还是逃不过被师姐抓壮丁的命运。结果刚回门派,师尊就来考较羽阳背书。羽阳脊背挺直,虽然有一丝紧张,但背诵得十分流利,而且对于师尊所问的问题,也回答得头头是道,非常有自己的见地,一看就知道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胡乱准备的,而是平日里就没少下功夫。
奚长歌在一旁欣慰地鼓掌:好孩子,总算师姐没白教你。
师尊从一开始就冷着脸,到此时面色总算有所缓和。但听到奚长歌的掌声,眼里又染了一层薄怒,忽然开口问道:
“我问你,何为道?”
奚长歌愣了一下,确认师尊问的是自己,脑子一下子炸起来了。她已经学成多年,师尊也已经很久不曾考较她的学问,这样毫无准备的发问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镇定心神,决定挑一个最中庸的答案,沉声答道:“率性,之谓道也。”
“何为性?”
“天命,谓之性也。”
“汝道如何立?”
“诚心正意,修身为本。”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贪欢享乐,不思上进,汝道安在?”法儒震声问道。
奚长歌沉默了一刻。
“为弟子,吾尊师重道;居同辈,吾竭心尽怀;在儒门,吾守正循规;涉江湖,吾惩奸斩恶;吾心向道,不曾或偏。”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