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茶好了。”福伯端上托盘,摆好茶具,替他斟茶。
我这杯茶,好不好喝?
望着翻飞浮沉的茶叶,耳边,彷佛又响起她狡黠的笑语。
黑暗中,她眼神清亮,唇舌交缠的热吻里,有淡淡的茶香。
曾以为是唇齿留香,销魂荡魄,如今想来更是肝肠寸断。
我希望,你放我离开。
我许愿的那刻,他几乎气得想掐死她,想疯狂地抱她,吻住她,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忍着,告诉自己,她怕他,她已不再相信他,他必须小心翼翼,必须学会尊重她,再舍不得也要试着放开手,站在原地等着她,等她有一天回头,依然可以看见他……而那些,都是值得的。
他希望她不是四处漂泊的鸟儿,而是他手中牵着的风筝,可以飞得高,飞得远,但依然知道他是她的归宿。
“不送她?真的不去挽留?”
“不去。”他摇头。
傍晚五点半的,是她飞走的时间。
他告诉自己,她只是暂时离开,她会回来,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但他,还是偷偷地去了机场。
————
“抱歉天真,要不是爸爸身体不好,只能在国内结婚,我还真不忍心你一个孕妇坐长途客机。”陈勖推着行李,看着身旁一脸倦色的女子。
“我一切都好,”天真笑,“这不已经到了么。”
“我去下洗手间。”她申请,陈勖点头。
洗完手擦干,她望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打开包准备补妆。
指尖碰到一个硬盒,她拿出来,怔怔地望着。
“有人给你的礼物。”机场分别时,米兰在她耳畔轻语了一句,将它放进她包里。
她缓缓打开,柔软的丝绒上,是一块百达翡丽表和一张纸条。
熟悉的繁体字沉稳大气,书就简短一句。
——我将余生的时间都送给你。
滴答滴答,彷佛可以听见光阴流逝的声音。
心神俱震。
她怔忡地走出洗手间,跟着陈勖往前,看见接机的人群里,父亲和二姨久违的笑颜……忽然间,泪如雨下。
天真,怎么哭了?
傻孩子,好久不见也不同这样啊,多大的人了。
她越哭越凶,不顾别人纷纷张望。
好狼狈,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多崩溃。
怎么哭了?她为什么哭?为谁哭?
他说,我将余生的时间都送给你。
好恨啊,那个人,他永远对她那么狠,知道怎样才能让她伤心。
飞过千山万水逃离,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如果有一天的,你坐在飞机上,飞机即将坠落,可以有机会打个电话跟人道别,那么,你希望打给谁?
段天真,你希望打给谁?
六十八、谁更情浅
天真记得大学一位好友在结婚那天说,婚礼是给别人看的,热闹喧哗之后剩下什么,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当时觉得不解与怅然,到今天,她似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只是望着亲友朋友的笑脸,她自己居然也会觉得喜庆,被这场面感动。
主持人问她,段小姐,你爱陈先生吗?
她抬眼看向陈勖,后者脸上有明显的紧张之色。
她垂眸微笑,答,爱。
台下掌声雷动,以为她片刻的犹豫只是羞涩。
看,自欺欺人,在爱情里撒谎原来这么轻易,反倒是面对真正爱的人,常常情深难启齿。
爱情是太过奢侈的事情。现代人所谓合适的爱情,合适的对象,常常会考虑到合适的事业、金钱、外表、人际、家境……,而其中任何执意,都可能轻易摧毁爱情。
夫君青年才俊,相貌堂堂,公婆明理宽厚,她段天真在外人看来何其幸运,她怎能笑得不欢畅?
众人簇拥着他们出酒店,迎面屏风上题着一阕晏小山的《虞美人》——更谁情浅似春风。一夜满枝新绿、替残红。
秦浅,他坐在她对面,表情淡漠地自我介绍。
什么情浅?她当时困惑。
更谁情浅似春风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那一个悄然隐退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
旧梦仍在,今夕何夕。
微薄的酒意上涌,朦胧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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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温热的湿毛巾,天真替躺在床上的陈勖擦脸,他闭着眼,似乎沉醉不醒,只是她刚要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俯倒在他胸前。
“天真,对不起,”陈勖突然睁开眼望着她,“如果可以从头再选一次,那天早晨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你醉了,说胡话呢。”天真笑了笑,撑起身。
“我要是真醉了,就会假戏真做,今晚便要了你。”陈勖声音沙哑。
天真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上的毛巾,半响才轻轻出声:“如果你想,可以的,只要你小心点,不伤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