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看见余简,大家还有些不敢置信,等人走到跟前盈盈地喊他们,这才揉着眼拍着大腿喊:“还真是余丫头!”
“这是咱们的大功臣啊!”
“受累了受累了!”
把她围了一圈问了个仔细。余简一点儿也没不耐烦,认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看着老人们溢于言表的关心,刚才出门的那点儿寒意一下子就退得干干净净。
到了早餐点上,店主们那更是热情了,非但不收余简的钱,还多塞了好多吃的给她,不容她有任何推辞:“你让我们当厨子的都扬眉吐气了。”
这话听得余简有些汗颜,只能讷讷地回答:“那就谢谢大叔了。”
回家的时候路过水果摊,竟然发现早春的樱桃已经上了,个个红润饱满闪着荧光,倒是让她怀念起了一种吃食。
正好武伯伯的情绪不佳,用这道吃食去打开他的心扉吧。
“阿简,你怎么起这么早?”余建国出门的时候碰上回来的余简,见她额头冒着薄汗,手里拎了一大堆东西,连忙接过,“刚回来也不多睡一会儿,人家不都说要倒时差的么?”
余简被她爸逗得嘻嘻笑:“说不定我就是那个异类呗!”她还真的没有时差这回事儿,在公鸡国也是到点儿就起床。瞅着余建国手里拿着车钥匙,也知道他要去开铺子了,又重新把袋子抢回手里,催促他出门,“路上小心点,车多。”
“哎!”女儿的话就跟圣旨一样,那是必须遵守的,末了又说了句,“今天就在家呆着,别乱跑了。明儿爸爸在店里请大家吃饭!”那才是为女儿庆功的时候。
眼看着老父亲走远了,余简才重新关上门。余奶奶好不容易睡了个踏实觉,一觉醒来竟然比平时晚了一个多钟头。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焦躁,披了衣服就下床,等看见厨房里站着的熟悉身影时,嘴角才慢慢露出笑容。
“一大早又在捣鼓什么呢?”她轻声问。
余简被她忽然出声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奶奶,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是樱桃,可甜了!”
余奶奶一瞧,可不是。那过了水的樱桃像是大颗粒的相思豆,鼓鼓囊囊的,登时也来了兴趣:“做樱桃肉?”她家老头子好像做过那么一回,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
樱桃肉啊……余简思索了一番,“今天的樱桃太甜了。做樱桃肉得用稍微酸一些的樱桃,明天我给您做!”
余奶奶这才乐呵呵地走了。
樱桃饆鑼,这可是大唐最富盛名的点心之一。说起来,余简在现代也见到过复刻版本的,形相似但神韵嘛……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两三分的。
樱桃洗干净切开去籽,要用细糖腌渍一会儿,等到出了汤水全部倒进小锅中收干汤汁。再用竹签串起来,用明火烤几分钟,等到表面带上一点焦黑,果肉收缩起来那便是最佳状态。
接下来就是制作面皮。鸡蛋打散,分次少量地加入面粉,揉搓成一个稍微硬一些的面团,再擀成薄薄的四方小片。然后,就是关键的调制内馅。
现代复刻的樱桃饆鑼,多是甜口的,但其实大唐的饆鑼,那是咸香中带着奶味和果香的。
余简拿出剁好的羊腿肉,深吸一口气。调馅,可是个技术活——
第347章 樱桃饆鑼(二)
羊腿用葱姜水浸润,再用小火煸炒,放入蔬菜丁后再拌入切成小块的樱桃肉。此时红绿黄三相间的馅料就带着油脂的香味,又散发着甜味,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吃一口尝尝。
把馅料包进皮子中,放上乳酪做出类似春卷的长条形,两头不封口,中间用秋葵丝牢牢系住,进油锅炸那么几分钟。
出来的饆鑼周身都泛着油润的光泽,里头的羊肉滋滋地冒着脂香。
余圆小朋友揉着惺忪的眼循着香气而来,在厨房门口就走不动路了,沉醉地抬着脸,小鼻子不停地抽动。头上那一撮翘起的小短毛倔强地随着他头部的轻微摆动摇晃着……
“好香……真的好香……”果然他姐一回来,这生活水平就直线上升啊!他都多久没在这种迷人的香气中醒来,睁眼就能吃到新鲜又美味的食物了?他老爹老妈果然不爱他了,姐姐不在家连做饭都很敷衍,有时候懒得都直接在外面买了回来。
电视上可说了,那外头的东西都是用地沟油炸的,能跟自己亲手做的相比吗?
余圆不屑地撇了撇嘴,重新投向厨房的眼神又变得炙热无比。这里头的才是他真正的亲人呐!是他一直要抱紧的大腿——
余简早就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小人精了,她不戳破,由着他跟个戏精一样脸上变换莫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嬉笑,一会儿深沉,一会儿又乐呵。余圆已经站了足足十分钟了,不出意外的话——
“余圆,你刷牙刷到西伯利亚去了?!动作还不快一点,不要上学了?!”余妈妈一声爆喝,整个房子都抖了三抖。
看吧,自然有紧箍咒箍着他呢……余简暗笑,扭头装出惊讶的样子:“呀,你怎么在这儿啊?妈妈叫你呢……”
余圆用着圆眼瞪了她,一骨碌地跑了。
……
武国良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懒散地躲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手臂搭着眼睛。原本趴在他脚边上假寐的大黄忽然动了动耳朵,视线精准地射向门边,尾巴摇得飞起。
余简轻轻地推开大门,提着手中的食盒踏进门槛。
大黄更激动了,“呜呜”叫了一声就要冲过来。余简摇了摇头,指了指它背后的武国良。大黄回头看了一眼,狗脸上明显陷入了犹豫中。
武国良似乎压根就不知道家里来了人,又或是听到了动静却不想动,反正姿势那是一丁点儿都没有改变。
余简无声地咧了咧嘴,蹑手蹑脚地进了里屋,拿了条小毯子出来。这日头虽然挺足,但京城春日的风也大,武国良几番折腾受不得风寒。
薄毯轻轻盖上,余简感受到毯子下的身体忽然僵了那么一秒钟,瞬间又恢复如初,她有些疑惑地盯着武国良看了两秒。
倒是大黄,狗脸上又露出嫌弃的神情,那意思仿佛是在说:装什么装,你明明就知道是阿简来了。
武国良不想动,也不敢动。从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来的是谁。但他还做好面对她的准备,所以就只能当不知道。
余简自顾自地搬出了小方桌,又挑挑拣拣从厨房里摸出个小碳炉,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小茶壶,就那么定定心心地坐在武国良旁边。
围炉煮茶,煮的是茗茶,品的是人生。还是煎茶的古法,磨碎后入沸水,轻轻搅动见,茶叶最芬芳的香气顺着热气氤氲而出,又顺着细风飘散到武国良的脸上。
他用手臂遮住的眼睛下的高挺鼻梁,可疑地抽了一抽,又抽了一抽。
“啊——好茶!”余简抿了一口,喟叹出声,紧接着又从食盒里捏出一个樱桃饆鑼,一口咬下,清脆的“咔嚓”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