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舅这边下了药,可药效能发挥到极致,让太医查不出一点异样,亏得郑贵妃的妖娆妩媚。和景帝同郑贵妃缠绵时,也曾发现过异样。却被郑贵妃缠的忘乎所以,最终死在‘爱妃’的肚皮上。
郑贵妃未必不知道和景帝药不不对劲,但她选择不知道,把和景带到极致的天堂,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大皇子的死,是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的手笔,能调动京禁军的,也只有关山月。
这场天衣无缝的宫变的里,唯一的异数是将来的继大统者。
章芮樊喟然道:“不知怎么的,太后知道这件事,对后妃皇子充满怨恨,认为他们为了皇位,杀死自己的父皇、丈夫。大发雷霆,直言他们都不配为帝。干脆扶持自己另一个儿子,让齐王继位。王国舅和郑贵妃的美梦就此落空。”
“半路杀出齐王后,王国舅一直把女儿和四皇子藏在汀安,打算随时杀回来。”
章年卿失声道:“这么说齐王和太后根本没有打算把帝位再还回去?”
“不错。”章芮樊道:“所以我当时特别怕连累妻儿,怕护不住你们。所以我逃了,在齐王继位之前,逃到你外公的羽翼下……哪怕,是为了保住你娘。”
一颗眼泪滑下来,章年卿怔怔的问:“你当时把我留在京城,是自愿的吗?”鬼使神差,不知怎么问出这么一句。
“绝无此意!”章芮樊急急道:“你是我最心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他老泪纵横,哽咽道:“可若不留下你,我也许连你两个哥哥也保不住。”
“这就够了,够了。”章年卿声音越来越低,很快不在纠结这个问题。
章年卿噙笑道:“父亲当时是站队了吗?”他想起嵇玉涛,试探道:“……是四皇子?”
“不,我没有站队。”章芮樊道:“我是因为不站队而被驱逐的。你嵇叔叔太固执,他一厢情愿觉得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情。”
提起嵇玉涛,章芮樊无不惋惜。两人同科同乡一起上来,又是二十多年的至交,最后却落得殊路歧途的下场。
两人政见日渐有了差异,彼此膈膜也越来越深。
章芮樊道:“你中解元后,衍圣公看上你,想把冯俏订给你。可冯俏那位堂兄孔穆行,是大皇子的伴读,他媳妇也娶的是詹事府何大人的女儿。你嵇叔叔唯恐我们投靠了大皇子,紧赶慢赶来劝我们。”
“你也知道,四皇子的存在至今是还不被世人所知晓。你嵇叔叔的初衷是好的,他在走一条正确的路,他站的是大魏王朝的正统。他没有错。”
章年卿苦笑:“错只错在他看错了衍圣公的为人,也低估了您对孔家的信任。孔家不站队,从来都不站队。”
“不错。我和你嵇叔叔政见不合已久,当时我还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半年后,和景帝驾崩,我才蓦然明白,你嵇叔叔当时是冒着多大风险来给我们说这句话的。”
章芮樊心情复杂,涩涩道:“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站二皇子呢。也比站注定要死的大皇子强。你嵇叔叔是在救我们啊!”
章年卿还是不明白:“如果只是因为这些。父亲大可不必躲啊。纵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您无功无过,皇上也不会拿你开刀。”
“你错了。我那个位子上,根本留不得外人。与其等着齐王随便给我安排我罪名,把我打发了。倒不如我自己先给我安排好去处。”章芮樊冷漠道,一点不抱有侥幸心理。冷静果断的近乎可怕。
章年卿想起开泰帝继位后的种种举措,竟无法说父亲做错了。
不仅没有错,章芮樊的做法几乎再明智不过。——与其任人摆布,不如提前给自己安排好出路。
章年卿深深埋下头,想起自己任人摆布,听天由命的憋屈,不由悲怆。
第96章
日头渐盛,眼看要到中午。父子两终于把话题从嵇玉涛身上转移到辛勖涵身上。
章芮樊看了章年卿一眼,冷静的问:“如果辛勖涵一案真的是我设计的,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章年卿不想猜,却在父亲冷静睿智的逼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讨好新帝?痛宰刘宗光一刀?让工部大伤元气?”
“那都是小头。辛勖涵的死,比这些更有价值。”章芮樊毫不隐瞒,直接了当道:“你说的这些,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华安新政实行。”
章年卿不解:追问道:“华安新政是什么?”
“华安新政是我给你外公的礼物。”章芮樊淡淡道。
陶家女婿的身份,并不是章芮樊立足河南的根本。
章芮樊以女婿的身份回河南,陶金海或许会给他一碗饭吃。毕竟陶茹茹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
可章芮樊想以此坐稳河南二把手的位子……呵呵。
陶金海是河南的土皇帝,章年卿和刘俞仁争辩时,曾用了一句各司其职,说:‘巡抚和河道总工各司其职,两人互不干涉,何谈控制之说。’然而大义凌然的背后,是陶金海和河道总工多年来不堪入目的龌龊。
河道总工都是从京城过来的人,陶金海独断惯了,根本容不下有人从他手里分权。
辛勖涵当年是章芮樊和张恪阴差阳错送到河南来的,他们算有一半责任。
这些年辛勖涵踩着刘宗光给陶金海受的窝囊气,章芮樊都一一认了。章芮樊对陶金海作保证:“我会把辛勖涵送走。不仅如此,给我五年时间,我把河道主权送给您贺寿。”他声音冷静,不卑不亢。
华安新政是个连环计,长线计划。
陶金海答应让章芮樊试试后,章芮樊便开始一步步设计。
百岁老人的死谏,修补河道是第一步,出招。
河道贪墨案,是华安新政的第二步,制敌。
辛勖涵之死是第三步,重挫。
第四步,是章芮樊现在正在做的事——等。
工部现在元气大伤,刘宗光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重整工部,二放弃工部。以刘宗光的性子,工部是他多年来的心血,他怎么可能放弃。
如此一来,便尽在章芮樊的掌握之中。
刘宗光不动则罢,只要他一出手开始整顿工部,他一直隐藏的实力便会尽数暴露。开泰帝不是一个喜欢老臣的人,刘宗光若敢光明正大的做工部的主人,皇上第一个削的就是他。
这,就是章芮樊正在等的时机。
华安新政,会在这个时候被呈上去。里面尽数例举工部的贪污腐败,地方河道工防民不聊生,天高皇帝远,皇上的仁善惠泽不到百姓。并重点将去年的开泰元年的河道贪墨案和辛勖涵之死提出来。
接着,章芮樊会安排人提出他的办法,地方自监。将河道监督的重权要到地方上,再具体一点,要到陶金海手里。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顶多算是把工部这一摊子,从刘宗光的虎口里,挪到各地方上的‘陶金海’的虎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