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刘宗光的威胁足够大,皇上会答应的。
毕竟,比起一家独大。皇上宁愿先将这份权打散,散到地方上,收拾了刘宗光后再说。
章芮樊无不欣慰道:“你给皇上开了个好头。”拍着章年卿肩膀,很是感慨。
章年卿给皇上开了个好头,不费一兵一卒,将地方选拔官员的权力直统朝堂。歪打正着,帮了章芮樊一把。有这件事做底气,开泰帝答应华安新政会更大。
华安新政和章年卿的科举新策本质上并无两样,只是一个从地方收权到中央,一个将大权打散分散到地方。章芮樊欣赏这个儿子,是因为章年卿的反应和机敏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章年卿的折子递到开泰帝上手的第十天,章芮樊和陶金海便看到了拓本。
两人无不惊叹章年卿的聪慧,称赞他的反应迅速和计划周全。哪朝哪代不新举新策不是经过一两年的研讨推敲,反复推论,才开始试点进行,然后举国普及。
像章年卿这样拍脑袋决定,不到十天拟定好所有对策,以一人之力抵抗上百位大儒,以短短十天对抗历代几年的光阴。
偏生桩桩件件,条条框框,一点没有少年人的想当然,句句掐到利害,桩桩可行可办。
连陶金海都对忍不住章芮樊说:“芮樊你真的生了一个天才。”百年难遇的天才!
天才?章芮樊对这个概念很模糊,许是章年卿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平日也看不出他比别人是多鼻子还是少个眼睛。
固然章年卿十四岁的神童和少年解元郎,是他出手给章年卿扬名。章芮樊也很难用一个神圣的眼光去看章年卿,觉得这是个神童?
章芮樊失笑,想起章年卿幼时趴在他肩头啃衣服流口水的模样,想起章年卿第一次学射箭时,右手不小心打在自己脸上,嘴巴里磕掉一层皮肉,连着半个月都只能喝粥的蠢样。
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是个天才、神童。
科举新策上,章年卿赢在一个‘快’字上,打的朝廷众人措手不及。偏生他的时间点又掐的精准,朝臣借何文芳一事发挥,将乡试时间整整推迟近十天,几十位大臣日夜研究,竟都找不到几处漏洞可以驳回章年卿新策的。
章芮樊自认不如章年卿,他策划华安新政,前前后后已经三年。现在还在收尾中,一步一步走的稳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声东击西,干净利落,等华安新彻底收尾后,朝堂上都不一定有人能看出来章芮樊是背后的策划者。
章年卿则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快则快,却后患无穷。连二宗都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敲棺盖论。
知道事情真相,章年卿并没有变的豁然开朗,反而更迷惑了。他终于知道他在山东为什么那么招人恨了……他能活着从山东出来真不容易。
章年卿这时才知道后怕。
换位思考,他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辛勖涵。只不过他的靠山是开泰帝,辛勖涵的靠山是刘宗光。万幸,他遇到的事孔仲令这种瘾君子,他没有正面和任何一个玩弄权谋的朝臣打过交道。没有遇到过像父亲这样的政客。
这件事从头到尾,章芮樊获利多少。章年卿想都不敢想。
华安新政是个一石多鸟的阴谋,辛勖涵调离河南的那一刻,章芮樊便获得了陶金海的重视。辛勖涵之死,打脸刘宗光;河道贪墨案,重击工部。这两件事发酵以后,无疑更是给开泰帝一个信号:章芮樊和刘宗光不和。
所有人都只看到一个轻浅的表面,只有他掌握大局,运筹帷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怎么能让章年卿不心惊……慢着,父亲已经打算留在河南,又怎么多此一举讨好开泰帝?
章年卿愣愣好一会,忽然泪流满面。第一次感受到章芮樊无言又沉重的父爱——因为他。因为他在京城为官,因为他独身一人,父亲唯恐照料不到他。
所以章芮樊讨圣上欢心,去表达忠诚。所以他步步谨慎,哪怕急于谋功绩给陶金海看,也不敢冒然一步。因为章芮樊要做孤臣,只讨皇上欢心的孤臣。他身上不能有一点不干净。
只有这样,他光彩夺目的儿子,才能被皇上放心重用。
章年卿扑通跪下,重重喊道:“爹!”
章芮樊愕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哭什么,都是成亲的大小伙子,还哭鼻子,丢不丢人!”他笑骂道,眼角有一点好看的皱纹。
章年卿一句也说不出,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父亲知无不言的坦白,言无不尽。唯恐他哪句话听不明白,几乎讲一件件辛密掰碎讲给他听。
章年卿想起幼时他学射箭射不好,章芮樊教他,一遍又一遍的放慢动作,演练姿势。做到胳膊酸的都抬不起来,还笑着问他:“看明白了吗。”
俏俏说得对,没有父亲不爱自己儿子的。两个人都把话藏在心里不说,才会出问题的。
章年卿不动声色擦掉眼角泪花,两人话起家常,你一言我一语,十分亲密。章芮樊笑的次数也越来也多,说着说着,提起章年卿成亲前后的事。
章年卿真心实意感谢道:“……还好父亲当初坚持。你给我订下幼娘这个好妻子,是除了你生下我之外我最感激的事情。”
章芮樊心情正好,闻言道:“你打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吃饭喝水都一定要拿最漂亮的那个碗。冯家小姑娘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长大后定然是位倾城美人。爹知道你以后一定会喜欢的。”
“爹!”章年卿拔高声音,脸皮微红:“我有那么肤浅吗。”
章芮樊哈哈大笑,摸着胡子问:“怎么,敢说你不喜欢?”
章年卿不好意思的承认,“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尽量不跨夜~
宝宝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97章
冯俏怕章年卿和章芮樊吵起来,假借来送茶。无意间听到章年卿低沉又认真的两个字,喜欢。
嘭——
冯俏心花怒放,嘴角的笑意像按捺不住绽放的迎春花,盛开在唇边。想了想,没有敲门进去。
她怕章年卿羞死在门里。
冯俏在正屋擦拭花瓶,心情大好。章年卿一进门,冯俏就发现他眉眼都不一样了,整个人松泛许多,像是肩上的重担被人卸下来,放在地上。
冯俏停下手中动作,故意觑他:“聊完了。”
“聊完了。”章年卿声音颇为冷静。
冯俏放下帕子,纤腰曼妙,旋身过去。章年卿眼睛一亮,冯俏少见的穿着粉色袄裙,连鬓角的珠花都是浅粉色蕊心,越发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唯有眼角眉梢似春化水的眼波,依稀辩的出几人妇的模样。
章年卿低声道:“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干什么。”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冯俏踮着脚,细细咬着他耳垂,暧昧道:“你不是最喜欢我穿粉色嘛。”她主动拨开领口,露出白颈上粉色的系带,温柔道:“……穿的粉叶芰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