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嘉!别答应他!”毓慎急切地喊。
静嘉听得清晰,却知道自己终究不能答应毓慎。她还有毓瑾,从小与她一道长大的好姑娘,还有关切她的孙夫人,还有毓慎的尚不知世事的弟弟们……静嘉伸手,攥住了岳以承的衣角,“岳以承,我和你回宫,你不能食言。”
岳以承长舒一口气,他蹲下身,揉着静嘉的发顶,“皇上,叫朕皇上。”
静嘉缓缓松开手,用最后的意识,模糊地嗫嚅了一声,“皇上。”
岳以承露出满意的笑,他抚摸着静嘉的侧颊,轻声称赞,“终于听话了,真是好姑娘。”
他打横抱起晕厥过去的静嘉,大步向狱外走去,“孙毓慎,斩立决,其他人流放西南,永不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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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以承这次带静嘉回宫,并没有再送她去长阳宫,反倒是让人收拾出来了延褀宫,将正殿赐给了她。他一路抱着静嘉进了祈祥殿,殿中侍立的宫娥内宦,俱是他让高重保特地挑来的,最会看眉眼高低,也最懂得迎合人的心思。
静嘉本就体力不支,遭此变动更是心力难撑,她昏睡一路,直到被岳以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都没有再睁开眼。
岳以承一面打发人去请太医,一面坐在她身边仔细打量着静嘉。
她与静娴相似的地方不多,性格更是迥异……岳以承几乎觉得可笑,他当初是怎么会觉得,拥有静娴,就相当于拥有了她?
高重保立在岳以承身后,试探地问:“皇上,您把二小姐就这么留下来……也不支会倪修仪一声?”
岳以承摆了摆手,“不必,她肯定能得了信儿,朕何必再派人去多嘴,惹她心烦?朕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有人给父皇敬献过一尊象牙雕的观音,你拿去赐给她吧,也算是朕的抚恤了。”
高重保躬身称是,“那……您也不给二小姐册个名分?”
岳以承微愣,半晌方道:“朕倒是想,不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再等一等吧,朕不想逼的她太难受,她要是一条白绫自了尽,朕心里不舒坦,倪家交代不去,搞不好还会激怒岳以睦。”
“皇上说的有理。”
“你留人在这儿盯着她,醒了立时告诉朕……朕还得去见几个人,云南这一阵子果然开始不消停,岳以睦不死心,朕这个皇位做不踏实啊。”
岳以承一边儿感慨,一边儿站起身。高重保亦步亦趋地随在岳以承身后,直到步至门畔,岳以承方重新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气一般的少女,“她那两个丫鬟,都送回倪府上去吧,脑子不中用,跟在她身边也白搭。”
120想要
入了夜的大魏宫,有着年深月久洗礼出来的静穆。两列明亮的宫灯映开岳以承龙辇前的道路,辇驾徐徐前行。
岳以承说不出来他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延褀宫的宫人来向他禀报了三次,第一次是静嘉醒了,第二次是静嘉要找姐姐,第三次是静嘉不肯进食用药……朱砂在奏章上曳出两道儿本不该存在的痕迹,岳以承到底是放下笔,吩咐人摆驾延褀宫。
静嘉的抵触让他觉得难过,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他内心深处,还藏着一团雀跃的火热。
就像逮到了耗子的猫,岳以承知道静嘉逃不掉,于是他愈发不着急,甘愿慢慢折腾她,取悦自己。
龙辇停在延褀宫的宫庭中,岳以承大步往祈祥殿走去。
这里只有静嘉一个人,他不怕闹开了在宫中留下话柄,更不怕叫倪家人知道,他脸上无光。
岳以承心里有着隐隐的期待,他相信自己有足够长的时间和耐心,慢慢蚕食掉静嘉心里的抗拒。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就都是他的。
“奴婢恭请皇上圣安。”岳以承循声望去,第一个出来迎接自己的不是静嘉,是他旧日身边的女官郁安。为了安置静嘉,岳以承亲自点了郁安来延褀宫,掌阖宫事务,料理静嘉生活。
见她一脸慎重地拜倒在自己面前,岳以承停下步子,仔细问道:“二小姐呢?出什么事儿了?”
郁安仰首,向岳以承解释着,“二小姐躺下了,从您走了到现在,二小姐水米未进,胡太医开的药也没有用……”
岳以承轻声一笑,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前走,“让人送碗儿粥来,药再煎一帖新的,朕就不信她能拗的过朕。”
“皇上。”郁安又唤了一声岳以承,神色间存了几分忐忑,“胡太医走的时候说……”
岳以承不甚耐烦地斜睨郁安,信口催着她,“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吞吞吐吐?”
郁安蹙眉,垂首答:“胡太医说,二小姐脑伤未愈,经不得大刺激。情绪波动会害二小姐气血逆行,伤身得厉害。”
岳以承手都已经摸到了最后一道儿垂帷,闻此一语,他到底是迟疑地缓下动作,收回手来,“有这么严重?”
“奴婢万万不敢欺君。”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罢。”岳以承重新抬起手,临入里间又唤住了郁安,“粥和药还是麻利儿地送过来。”
郁安福身称是,躬着腰板儿退了下去。
静嘉躺在螺钿雕漆的拔步床上,屏气静声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是岳以承来了,也知道是那个看起来冷漠难亲的宫娥在向岳以承汇报自己的状况。
从隐约听清的几个词中,静嘉知道郁安说起了胡太医诊脉后的吩咐,她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好在这宫里没多少人知道自己与胡太医的关系,这才由得胡太医夸大其词,尽可能让岳以承给自己留些商量的余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静嘉忙闭上眼,翻身向里,假装沉入梦乡。
果然,岳以承瞧见她纹丝不动的背影,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了床前。
床帐没有放下来,岳以承踩在脚踏上,俯身看着静嘉。她平缓的呼吸和沉静的面容都近在眼前,这感觉让岳以承没由来地感到愉悦。
是拥有的愉悦。
岳以承这样盯了半晌,终于发觉静嘉眼睫地颤动,他轻声一笑,伸手推在静嘉肩头,“往里去点儿,朕险些就被你蒙过去了。”
静嘉呼吸一滞,她没料到岳以承开口就这样从容,甚至连半分寒暄都没有。这样的语气与两人旧日见面便互不相让的对峙大不相同,静嘉有些纳罕,却又不过一瞬,她便转过弯儿来。
如今自己被岳以承拿捏在手上,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胸有成竹,自然就生出了人前装模作样的气度来。
静嘉心中不屑,却也没有顶撞岳以承,她往里挪了挪身子,却是抱着身上一团薄衾坐起身来。“我要见姐姐。”
岳以承没料到静嘉第一句话是这个,心里骂了她一声傻,面儿上仍维持着他的温和。“你现下身子不好,静娴看了也是担心,待你养好了病,朕让倪修仪过来看你。”
皇帝坐在床沿儿上,自在地好似在他的乾清宫一样。静嘉不适地蹙眉,身子又往后躲了躲,“这是哪儿?为什么不让我回霞汀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