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疼得一个天崩地裂飞沙走石。
这些当官的认了死理,我却吃了哑巴亏有冤没处诉,屁股上被棍子打得响亮,前几下索性还能痛上一痛,到了后边连痛都省了,我心中哀叹连连,完了完了,这身子一定是给打坏了,都没知觉了!
领头见我被打了那么久还是半天反应也无,挥挥手,终于停了这棍子,让人将我扔到边上的牢里关起来,说择日再审。
我趴在地上只剩哼哼唧唧的功夫。
这牢里不止关我一个,角落处还坐着个人,那人见我被推进来,唤了一声,道:“挨了那么多板子,还起得来么。”
我哼哼两声,表示动不了。
他嘿嘿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他们刚才打得一点都不疼,那两个执杖的似乎被人关照过了,使的是特殊的手法,打在肉上听起来蛮响,实际没多少力。”
遭他一说,我赶紧伸手摸了摸屁股,还真是除了一些酸胀感外,没出血,也没皮开肉绽。
一个小瓷瓶叮叮咚咚滚到我面前,我听见那人又道:“别看他们打得轻,那种棍子打得再轻身上多少都会有瘀伤,这是我特制的药膏,你抹上,我包管药到病除。”
我道了谢,挪到墙角隐蔽的地方悄悄把药抹了,才抽空看那说话的人。地牢里没什么光线,隐约闪耀的只是走廊上的火把,即便如此,当我看清那人的大概轮廓时,还是惊呼了出来,“这帮没良心的杀千刀,怎么连孩子都给抓进来了!”
我绝不会看错,刚才就在奇怪这人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伶俐清脆听着像女人,现在才发现坐在牢房另一个角落里的根本就是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咚,脑门心上突然被石头砸了那么一下。
“什么孩子,你说话之前可要看清楚,我可是已经十八岁了!”
“你?你有十八岁?”我倒抽一口凉气,一时以为自己眼花,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他还是坐在
那里,还是个小不点,还是怎么看都只有十三四岁。
不过这一瞧,又给我看出了其他端倪。
这孩子的衣着打扮压根就不像中原人,汉族男子虽无北羌族彪悍,讲究温文儒雅,但也决计不会在身上挂一些耳环项链之类的首饰,在他们眼里那是娘们才能用,就连男倌楼中的小倌们都不会佩戴。但看眼前这孩子,额头上套着个银头环,脖子上戴着圈银颈环,耳朵上挂着两个银耳环,就连手腕和脚腕上都套着用银环串起来的铃铛。
他没有穿鞋,服饰相当很怪异,肩膀上套着一件又小又短的马褂,□穿的短裤也只到大腿根,更何况衣裳的布料并不是常见的花色,而是黑色打底红色勾边类似亚麻布的料子。
除去这些,他腰间还挂着个小竹篓。
“小娃娃,你不是中原人吧,这身打扮我怎么横看竖看都像是苗疆人的穿戴?”
他先高喝一声:“说了别叫我小娃娃!”又放缓了语气,“你还蛮能认的嘛,不错不错,我是苗疆人,看你脸上戴的面具也是我们苗疆所出,你见过其他的苗疆人吗。”
我心中一时只有一个想法,最近莫不是真撞了邪,隔三差五就会和苗疆扯上关系,现在还真让我碰上一个苗人。
我问他:“你这孩子是犯了什么错,惹得官兵都要把你抓起来?”
他伸了个拦腰,托着脑袋斜躺在地上,道:“还能犯什么事,不过是在村子里呆惯了闷得无聊,特地跑到中原来见见世面,银两花光了没办法只好摆地摊卖点草药讨个生活,结果被这些建业的官兵跑来说我占道经营,不光砸了我的摊,还把我人给抓进来关了着,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从我心中油然而生,我被抓好歹还是他们认为我偷了银子,可这孩子……姑且算是孩子吧,虽然他一直强调十八了可我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孩子不过摆个摊赚点生活费,这又是犯了什么法,他们连一个孩子都能抓进来,怎的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了。
我不胜唏嘘,叹了好几口气。
“也算你运气好,赶在这个点上被抓进来,如果再晚几个时辰,你就碰不上我,也出不去了。”他打了个哈欠,拍拍地面,“快睡吧,这几天吃牢饭吃得我都要生霉了,等天黑尽,我就带你出去。”
他说得十分自信,全然不顾我的脸色,“你那般看着我作甚,我们苗疆人从来不说谎话,我说能带你出去就能带你出去,你要是现在睡不着,就这么坐几个时辰也行。”
说完,他翻了个身,不再有动静。
我是真佩服他,这牢里的地板又潮又湿还有股异味,能安安稳稳睡过去也不失为一件本事。
四五个时辰过去,我在角落坐得两条腿都麻了,他才伸着懒腰站起来。
牢里暗无天日,我也不知他如何断定此时已是夜晚,他却挥挥手招呼我过去,给了我一枚药丸,道:“含住,千万别吐出来。”
我将药丸塞进嘴里,是一股甜甜的甘草味道,还挺好吃。他把手伸进腰间竹篓里掏了掏,然后再把手伸出牢门外,五指张开,轻轻抖了几下。
随着动作,他手腕上那几个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我看见原本顺着走廊一溜烟守过去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倒得歪七扭八。
接着他又从竹篓里抓出一只巴掌大,浑身黑亮光泽的大蜘蛛。
天可怜见,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蜘蛛,不禁后退两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蜘蛛飞快地爬出牢去,很快又回来了,嘴巴里拖着一串钥匙。我惊奇地看着这苗族男孩取过钥
匙,打开牢门,指挥着蜘蛛重新爬回竹篓。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他站在牢门外对我招手,我甩甩脑袋,紧跟着他跨出去。
我们一路通行无阻,不是这地牢里的守卫不够多,而是他的手段还挺玄乎,只消手腕的铃铛抖三抖,再高的壮汉都立扑。
“你到底耍的是什么把戏。”跨越重重阻隔,我们终于站在了刑部的高强外边,夜已深沉,周围除了歪倒着的几个士兵外再没有别人,我得了空,才回过神请教这个深奥的问题。
男孩笑得天真烂漫,“不过是些眠蛊罢了,再用铃音引发其药效,这东西很厉害,连老虎中了都能睡过去,我刚才是给了你解药,不然第一个中招的肯定是你。”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苗人的玩意向来神奇,我也用不着了解太多。
他接着又道:“建业这地方我是呆够了,要换个地方玩,你这人我看还挺有趣,干嘛用面具遮着脸呀。”
我轻咳一声,老调重弹道:“人长得丑没办法,见谅,见谅。”
他扑哧笑了声,“果然有趣,还没问你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拱手微微一礼,“在下邵无忆。”
“我叫卓洛。”他随手扔过来个东西,我赶紧接了,结果一看是只大蜜蜂,又浑身发颤的想要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