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的人都回过头来,和那男的同伙的人都指着我。
导师随即推了推眼镜:「那边那个同学,为什么用纸团打人?」
「我……」
我一时语塞,因为我把纸团扔回去是不争的事实,没办法否认。虽然那是因为他先用橡皮筋弹我,但John常跟我说,报复不能成为做坏事的藉口。
我正这么想着,那个男的的同伙又喊了起来:「老师,他还用橡皮筋弹Oscar,妨碍我们上课!你看他桌上都是橡皮筋!」
我生气地站了起来,但是讲台上的人类却眯起了眼:「你是那个学生……对吧?就是那个二年级出席日数明明不足,教务长却破例没让你留级的人,而且你竟然还进得了我的班?真是奇怪了。」
班上立刻响起一阵骚动声,女孩子交头接耳,都在说什么「原来就是那个人啊」、「他就是以前2|B那个很有名的怪人」。
我心中涌起强大的无力感。
要是以前的我,大概会马上道歉敷衍老师,然后溜出学校吧!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面对我的同类,于是我模仿那男生的说法:「老师,其实我是……」
「还有,听说你以前常虐待动物啊?还差点闹到校长那边去,后来你都没来上课,我还以为你休学了咧!学校可不是让你做那种事的地方。」
「我才没有!」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对着讲台上的人类大吼出声。
那男同学交抱着手臂靠在书桌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谁会做这种事?!」
「你竟然对我这样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个人类瞪大了眼。
「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这样搞不清楚事实,就随便指责人!」
我大叫着,这大概是我和学校里的人类交流最多的一次。我仍然站得笔直,看着导师气得浑身发抖,我觉得他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T市的教育部立法禁止体罚,我早该知道这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你们这些小孩子,不好好处罚总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给我去外头站着!如果你喜欢浪费你的时间,那就浪费你一个人的时间好了,其它同学还想拥有他们的未来,没有时间陪你一起荒唐。」
我第一天的全勤出席,是在教室走廊度过的。
我走出学校大门时,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那个奇怪的导师还不放过我,要我在放学后留下来清扫教室,做当天的值日生。可是暑假过后的教室格外脏乱,连清扫用具本身都要换新,窗户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光靠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我本来想丢着不管,跑走算了。但是我已经不想再逃避,我像个初学走路的婴儿,遇见什么障碍,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不容易把教室打扫的纤尘不染,我毕竟是从十二岁开始就独居的人,这种事情真要做起来还难不倒我。
回头想拿我的书包,才发觉它在我打扫时早已不翼而飞,我大概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在教室的垃圾桶、男厕所、女厕所里巡了一圈,最后在今天早上的兔子笼里,找到和稻草混在一起的书包。
我默默地把书包救出来,把杂草和饲料倒出来,把书重新塞回去。
那里的兔子看到我,对我说:「刚刚忽然有群人类跑来,用书包里的书砸老娘!哎哟吓死人了,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个样子啊,真死相!」
我跟兔子大娘道歉,然后才背起书包,走出傍晚的校门,兔子笼让我想起了今天早上的小偷,看来这真是很不顺利的一天。
我捏了捏口袋的纸,那个有坏人脸的男人给我的地址还在,但我现在已经没心情去找他算帐了。
我拿起手机,有通未接电话,是John打来的。
他今年秋天本来要去清迈长驻研究,据说为期是半年,但友人竟然婉拒了那个研究单位的邀请,结果这半年都待在T市的研究院里,还一天到晚来找我。
忽然和他黏得这么近,我觉得有点不习惯。以往John对我来说,就像片浮云一样,偶然抬头看见,一眨眼又不见了。
我正想回call给John,忽然一阵温暖的触感绕过我身后,又转到我身前来。
我低头看去,灰狼高大的身影投射在长街上,我惊讶地叫出声来:「Johnny?」我的狼仰视着我,我赶忙微蹲下来,抱住它的头颈,心中又惊又喜。
「你怎么会跑到城市里来?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不必担心,在下近来已经越来越习惯在人类的处所移动,再加上阁下送我的项圈,有掩饰的作用。若要与阁下长期相伴,这是在下应该学会的事。」
脸颊接触着微微扎人的狼毛,我觉得很感动,虽然我不认为Johnny有预知的能力,但它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让我的心情整个由阴转晴。
想起前些日子,它在森林里对我说的话,又觉得有些脸红,我连忙放开它,支着膝盖看着它的眼睛:「难得我们一起待在T市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阁下想去哪里,在下必定奉陪。」
我笑着推了推它的耳朵,又抓到口袋里那张地址。现在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早上那个男人虽然可恶,但他第一次正视我时,出口的话却让我很在意。
现在有Johnny陪着我,我忽然想去探一探这个住址,就算是陷阱也没关系。
我和灰狼说了我的主意,我们便按着男人抄的地址,找到了位在T市内的处所。
那里还真的是间宿舍,灰色的外墙,外面晒满了衣物,看起来也不像没人住的废弃房屋。
我向Johnny打了个手势,我们便顺着外围的铁梯上了四楼,找到了纸上的房门号码。
我向灰狼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把耳朵靠到门上。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似乎就是早上那个带猴子的工友,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你、你怎么连他都偷?我没有要偷他的东西啊!真是的!」
男人似乎很懊恼的样子,我听到他来回踏步的声音。
然后他又说:「现在他一定认为我是小偷,以为我在骗他,绝对不会来这里了。唉,怎么办哪,我、我、我是真的想问他啊,长得这么像教授的人,说不定真的是他们的……」
我还想听得仔细些,不自觉把身体往门贴得更紧。没想到门好像没阖紧,我才一靠近门缝,门就被我推开了,我整个人冷不防跌了进去,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门内的男人也吓了一跳,Johnny跟在我身后跑了进来。
「痛死了……」我揉了揉肩膀爬起来。
那男人惊讶地看着我,「啊、啊?是……是你?」
他随即又看到我身边的灰狼,露出惊吓的表情。他床上的猴子也一溜烟地钻回他肩膀上,我还来不及多解释,就看到房间的床上放着我的两百元。
那男人察觉我的表情,马上慌慌张张地走到床边,把钞票塞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