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这会儿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
史延贵极少对史贞娘这样关心,史贞娘听了他这话,倒是有些不习惯。
“好些了,女儿让爹娘担心了,都是女儿不孝。”史贞娘低声说道。
史延贵叹了口气,说道:“你娘说得没错,我和你娘只有你一个女儿,这天底下哪有不疼爱儿女的父母?虽然我跟你娘多有争吵,对你也难免疏忽了些,可是爹心里还是疼爱你的。以后遇到再大的难事,也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一番话引得史贞娘又哭了起来,连史二太太也跟着心有戚戚焉,低头抹了几下眼睛。
史延贵见气氛缓和了下来,便问道:“贞娘,昨儿我气糊涂了,也没来得及问你,就算你有错,我也不能只听梁家人一面之词,你在梁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提起梁家的日子,史贞娘哭得更伤心了。
“爹,您别怪娘给我出的主意,娘也是为了帮我……您是不知道,梁家人是怎么对我的……”
史贞娘抽抽噎噎的,先从成亲那日没跟梁坤拜堂开始,到后来梁付氏他们惦记她的嫁妆,还要摆公婆的谱,要不是几个下人维护着,只怕史贞娘早就被他们折腾死了。
“……再后来,梁坤得了那个毛病,更是理直气壮地跟我要银子,说要请郎中买药材,鹿茸人参吃了许多下去,我想着这样不是个事儿,就说我的银子花光了。没想到我公婆他们竟然说,早知道我这么没用,当初还不如娶了武梅娘,武梅娘开着那么大的酒楼,什么神医请不到,什么药吃不起?”
起初史延贵听史贞娘抱怨婆家,倒还没放在心上,后来听梁家人居然夸赞武梅娘,不由得越听越恼火。
史贞娘没有留意史延贵的表情,继续哭诉道:“他们还说,本以为史家多有钱,没想到连武梅娘都比不上,武梅娘随随便便开个铺子,就把醉仙楼的生意都抢了去,说咱们一家都没用——”
史贞娘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啪的一声,一个梅瓶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史二太太和史贞娘吓了一大跳,齐齐抬头看向史延贵。
只见史延贵额头上青筋暴露,一张脸面容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武梅娘,又是武梅娘!这个该死的丫头!”
史延贵咬牙切齿地喊出这句话,指着史二太太和史贞娘,手指剧烈地抖动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能说什么?!
连他都斗不过武梅娘,又怎么指望史二太太和史贞娘?
连梁家这样的穷秀才都瞧不起他,他竟然落到了这个地步!
这一切都是拜武梅娘所赐!
这一刻,史延贵竟然觉得史二太太干得漂亮,像梁家这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就应该给他们戴绿帽子,让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指着母女俩半晌,才从牙缝迸出几个字来。
“好,很好!”
史二太太抱着史贞娘,看着状若癫狂的史延贵,一时间目瞪口呆。
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难道他真的这么关心女儿?
要不然,他怎么一听说史贞娘在梁家受了委屈,就性情大变了?
史二太太抿紧嘴唇,决定还是暂时保持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
“二老爷,二太太,亲家老爷和太太来了,正在前厅候着,说是要请二老爷和太太出去说话……”
现在家里谁不知道史贞娘是被婆家送回来的,梁鹏夫妻俩这会儿上门,肯定没好事。
史延贵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还敢来!真当我们史家是泥捏的不成!”
说罢,他一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史二太太呆呆看着,总觉得今天的史延贵十分不对劲。
她拍了拍史贞娘的肩膀,说道:“你好好歇着,娘出去看看。”
史贞娘也是第一次看到史延贵竟然要为自己出头,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听到史二太太的话,她连忙松开手,说道:“娘快去吧,别让爹出事。”
史二太太也怕史延贵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连忙跟着出去了。
她跟史延贵前后脚去了前厅,进门的时候正听见梁付氏在高声叫骂。
“……当初可是你们家上赶着跟我们结亲的,要不然以我儿子的人品才华,娶个官家小姐也是绰绰有余!我们真是猪油蒙了心,才跟你们家结亲,反倒害了我儿子!”
“你家史贞娘跟下人的儿子搞在一起,说不定出嫁前就不清白了!难怪你家不要聘礼,也要把女儿赶紧嫁出去,是怕丑事兜不住了吧?你们倒是摘出来了,这不是害了我们家吗?!”
“可怜我家坤儿,为了跟你家结亲,连梅娘的亲事都退了!早知道我们还不如娶了梅娘,虽然她家穷了些,可好歹是个清白干净的闺女呀,哪像你家的破鞋丫头……”
史二太太听了这些话,只觉得两眼一阵阵发黑。
她好好的女儿,养在家里那样娇贵,到了梁家却要面对这样的公婆!
梁付氏对他们夫妻俩都是这样的污言秽语,平日里对着史贞娘又会是什么嘴脸?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头重脚轻地进了屋。
梁鹏只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梁付氏骂得正起劲,连看都没看史二太太。
史延贵端坐在上首,这会儿倒不是方才那副疯狂的神情了,只是冷冰冰地盯着梁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