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三言两语,老将军便将公西仇发脾气归咎于出兵失利而不是对彘王命令不满。
幕僚使者但笑不语。
公西仇转身离开走远才恢複常色。
属官久候多时,小跑著追上来。
“少将军。”
他神情带著几分忐忑。
公西仇待下不算严苛无情,但高阶武胆武者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心情不好的时候,周遭天地之气也会受其影响变得肃杀冷冽。其他武胆武者靠近就会非常不舒服。
下意识就害怕。
公西仇挥手:“打道回府。”
属官问:“不去兵营瞭?”
公西仇道:“不去!忒无趣瞭。”
属官听到他抱怨无聊忍不住头皮发麻。
因为,每次公西仇抱怨无聊的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找乐子,不是唱歌、喝酒、跳舞,就是一边唱歌一边喝酒一边跳舞,或者让人陪他打珠子……属官光是想想就很绝望。
“少将军……”声音带著几分哀求。
公西仇挥手,大方放过他。
回到暂居的宅院,公西仇便敏锐嗅到自己的领地多瞭一道有些陌生的气息——这道气息并不危险,相反还十分弱小无害。
看到气息的源头,他想起来瞭。
先前义父软硬兼施塞给他的舞姬。
女子这回装束比先前那一套佈料多太多,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从上到下裹成桶状,几乎看不出女子特征,看到公西仇回来怔住,似乎没想到能那么快又见公西仇。
摆放梅花枝的手一僵,立在原地。
她手足无措。
结结巴巴:“这、这花是……”
公西仇大手一挥示意她不用多解释。
问:“我不在这几日,可有人为难你?”
女子摇头:“并无,一切很好。”
见公西仇没留下自己的意思,她福福身,抱著梅花枝准备离开。刚迈步就听公西仇问瞭她一个奇怪问题:“你可会打珠子?”
女子惊愕:“啊?”
打珠子……
字面上的意思。
那是闺阁女子都嫌弃的皮猴儿游戏,公西仇却对此乐此不疲,女子自然是不会的,不过她可以帮忙将打远的珠子捡回来。女子穿得厚实不便行动,跑起来有些笨拙憨态。
没多会儿,额头也冒出瞭细汗。
公西仇见瞭道:“唉,还真是不一样。”
女子不解道:“什么不一样?”
公西仇将珠子随手一掷,圆滚滚的莹润龙眼珍珠稳当落入女子插梅花枝的瓷瓶子,他笑道:“我认识一位玛玛,哦,就你们习惯称呼的‘女郎’,那体力,夜袭八百裡不带喘!”
女子闻言,可疑地默瞭默。
“夜袭……八百裡?”
公西仇解释:“很正经的夜袭八百裡。”
女子越发不解,茫然地看著公西仇,不求甚解道:“夜袭八百裡,还有不正经的?”
公西仇:“……”
女子仔细咂摸公西仇那话。
愕然道:“竟有如此巾帼!”
公西仇神色讪讪地跳过瞭关于正经和不正经的讨论,又花式丢珠子——这次是“子母追魂式”,一颗珠子先掷,半空竭力欲坠之时,第二颗珠子撞击借力,两颗珠子纷纷落入瓷瓶子——叮咚两声,甚是悦耳。
他道:“嗯,也是一位瞭不得的‘女士’。”
谓女而有士行者,曰女士。
上次跟沉棠私下见面,本来就很高的好感度又涨瞭一大截。他没见过这么合乎他心意的知己,似乎哪裡都好。女子听闻公西仇的评价,好奇道:“可是少将军的红颜?”
“红颜?”
公西仇表示不理解。
不是他不理解“红颜”这个词,而是——
相较于“红颜”,他觉得知音二字更适合。
再者——
哪傢红颜也不是见面就生死相斗啊。
他打沉棠狠,沉棠打他同样。
公西仇摇瞭摇头:“不算是。”
女人诧异道:“竟是少将军求而不得?”
公西仇:“……”
女人不知想到瞭什么,她长叹道:“隻是,能得少将军倾慕,必是一位绝代佳人。”
懒散坐姿瞬间坐直瞭,他终于明白自己跟女人是鸡同鸭讲,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公西仇提醒她。
“玛玛能夜袭八百裡不带喘。”
你管这叫“以色出衆”的绝代佳人???
女子脑筋也转过弯来,她讪讪地道:“奴傢想象不出,军阵之事,非女子事……”
公西仇听完,忍不住跟女人吐槽起来:“先前参加什么宴,就听一个老婆子斥责儿媳说‘才藻非女子事’,周围人皆赞之,你又说军阵非女子事……合著什么都不用学吗?”
忍不住用“你怎么这么懒”的眼神看著女人,这不学,那不学——越发衬得玛玛少有。若用珠子比喻,绝对是他收藏那么多珠子之中,最大最亮最润最圆最出衆的一颗!
女人:“……”
公西仇浓眉倒竖,厉声:“那你学甚?”
女人被吓得抖瞭抖,摄于武胆武者的气势,白著脸,期期艾艾道:“学、学如何执掌中馈,如何孝顺公婆,如何侍候丈夫……”
她出身不算差、容貌上佳。
父亲也有心用她未来婚姻笼络人,壮大实力,还允许她念书识字,私下聘请精通舞乐的西席授课。女人也喜欢,学得也似模似样。本来是留作日后与丈夫闺房乐趣的。
谁知,这成瞭她保命的救命稻草。因容貌身段而被盯上,又因舞姿出衆被赏给公西仇。
公西仇咕囔:“不求上进。”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