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成秀应了个是,才出了门,魏逢春便进了殿,“禀小爷,裕王递牌子求见。”
“他能有什么事?”皇帝勤政,和这位斗鸡走马的纨绔小叔叔平常不冷不热,彼此没什么话聊,主动觐见更是头一遭。皇帝略带惊讶地道了个请字,不多时裕王便随着内侍进了殿,朝皇帝大大咧咧一揖到地,“眼看着万寿,我给陛下一份礼,不知道陛下收不收?”
第25章
裕王行事多半都是脑子一热任意妄为,皇帝微微皱眉,并不回答:“小皇叔想要送朕什么?”
她说着看了魏逢春一眼,魏逢春心领神会,端着茶盘,到裕王面前,笑嘻嘻一礼:“殿下好大的手笔!奴婢斗胆,求殿下赏下礼单来,奴婢替您转呈御前,也好在小爷面前多讨一份赏钱呐!”
“礼单以后再说。”裕王自西华门一路进宫,走得头上冒汗,一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品了品滋味道,“陛下这里怎么换了陈茶了?这水的味儿也不大对?”
“陈茶也一样解得渴。”皇帝眉蹙得更紧,“朕不讲究这些,觉得旧年的雪水不比汉明泉的水差什么。”
汉明泉远在济州,人称“天下第一泉”,年年进贡泉水入宫,虽然耗费不甚多,却甚是扰民,皇帝去年寻了个机会,将份例削减了一半,只太后太妃的用度不曾减;裕王在吃喝玩乐上素来大手大脚不计耗费,是以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程度,御膳房和御茶房有时还不如外面的各个王府。
“这些地方俭省,能俭省多少银子?”裕王不以为然,“陛下富有四海,何必这么自苦?”
“朕不讲究这些。”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到底什么礼?小皇叔要是不方便直言,就先送到内库摆着,朕改日得了闲再看罢。”
“这东西可不能摆在内库里。”裕王一笑,“说是礼,其实臣也是借花献佛。前儿端王兄找我去商量,说是按照规矩,万寿节后,陛下及笄,就算是成年了,按往年的旧例,御前要添四个司寝。这事儿原本好办,让礼部和内务府一起办去就是,可两下一查档,在宫里办及笄礼的有三例,明宗皇帝当年添的是四个少君,仁宗皇帝添的是四个女史,先帝添的是四个嬷嬷,三例各不相同,礼部和内务府争执不下,来讨端王兄和我的主意——不知道陛下想要哪一样?”
寻常皇帝晏寝的一干杂事,如铺床更衣夜间当值之类的,其实是由尚寝司的司设、典设、掌设掌管,所谓司寝,名头上也是伺候皇帝晏寝,实际上负责引导皇帝懂得人伦大事的差使。虽然性别年纪不同,这三样皇帝都觉得不相宜,索性直言不讳:“朕早有明旨,大婚推迟三年,司寝人选也等三年后再说罢。”
“端王兄原本也是这么说。”裕王道,“内务府也没话说,可礼部那一班人不依不饶,说什么陛下年少,无人教导儿女之情,只怕有小人作祟,趁虚而入,要我等一定要选几个人出来。倘若不选,等过了万寿节,只怕御史就要上折弹劾了。”
天子无私事,无论多隐私亲密的事,也可能被摊到人前光明正大地议论。皇帝心里恼怒之极,一面极力按捺,一面权衡:少君是万万不可的,嬷嬷多半啰嗦些男女人伦大道的话头,也不可,索性就纳上几个女史,做些姿态出来,也能把朝臣的注意力从顾沅那里引开,最多,日后自己给赏赐补偿好了。
她拿定了主意,故作沉吟地看向裕王:“朕奉太后懿旨推迟了大婚,要是再纳少君,只怕有不孝的嫌疑;嬷嬷们年纪大了,也不太相宜;就在宫女里挑两个出来充个数就是了,也不必兴师动众。”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裕王眉开眼笑,“都说陛下想要立女后,这会儿能不想尝尝小娘子的滋味?便是没那个意思,先拿着练练手也是应该的嘛!”
“魏逢春!”眼看着裕王开始胡言乱语,皇帝又皱了皱眉,打断道,“你替朕送小皇叔出去,再去内务府传旨,选两个合适宫女,万寿节后晋封女史,慎密小心些,省得又有闲人聒噪。”
“是。”魏逢春躬身道,“请小爷的示下,按例到御前的人,都要再栽培调教才能当差,最近大总管忙得不善,这些人——”
“朕自有差使给他,不必动了。”皇帝想了想,“你也是御前的老人,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把。”
魏逢春喜出望外,利利落落给皇帝叩了头起身,又送裕王出来,满面春风地朝裕王道谢:“殿下可是给奴婢一个好差使呐!”
他一面奉承裕王,一面喜滋滋地打自己的小算盘:崔成秀是怎么升发起来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小子不知道在宫外寻了个什么样的小娘子勾住小爷,热火朝天地宫里宫外两头忙乎,如今自己也得了这么个机会,要是碰上个机缘,哪一位小娘子入了皇帝的眼,枕头风一吹,那总管的位子还远吗!
裕王心里也是一样得意:就算是皇帝秋毫无犯,又有谁敢跟皇帝的贴身丫鬟眉来眼去?遂王如今在府里养胎,等她出了府,早已经是木已成舟,这辈子她就别想了!
“魏总管,”他伸手自腰上取下个沉甸甸的荷包,赏给魏逢春,“这可是内廷第一要紧的活计,内外多少眼睛盯着,可不能出岔子。本王日打经厂过,看他们新招的一个丫头不错,就算是本王荐举了一个,你再挑拣一个,都找妥当老成人调教一下,可别都是事到临头扭扭捏捏的,不称陛下的意。”
“您就瞧好吧!”这话正和魏逢春的算盘不谋而合,他手捧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奴婢这回攒足了力气办差,管保让她们把小爷伺候得舒舒坦坦的!这种事儿小娘子和爷们儿不一样,只要舍了脸皮,还有个学不会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