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怎敢欺瞒陛下,臣妾就是陪母后随便聊了聊天,后来时辰不早了,臣妾就告退了。”
魏晗煜长长“哦”了一声,忽然伸指勾住她的下巴,林清婉唬了一跳,她被迫抬眼看着他那双幽深莫测的丹凤眼,心突突直跳。
“嗤,既然皇后并没有说什么,为何在朕面前如此心虚?”
“臣妾……啊……”
魏晗煜猛地加重了手上力道,“皇后,你还不跟朕说实话吗!”
林清婉到底年轻,从小又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一向没什么心计,纵然魏太后教了很多遍,她一遇上魏晗煜,还是露馅了。
“陛下恕罪,母后问臣妾,臣妾不能不答呀。”
“说,母后都问你什么了。”
“母后问了云风的事,还问了……问了……”
林清婉吞吞吐吐,脸上羞红一片,魏晗煜不耐烦道,“问了什么?”
“就是……那个事……”
魏晗煜瞧着她的模样,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怎么说的?”
林清婉眼睫低垂,“陛下恕罪,臣妾不会撒谎,臣妾都和母后实话实说了。”
魏晗煜皱了皱眉,他虽然住进了常德宫,却从未碰过林清婉,因为他知道这是魏晗烨的女人,但现在,他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朕,从来都没碰过你吗?”
林清婉抿着鲜红欲滴的唇瓣,微微摇头。
魏晗煜愣了愣,随即不禁笑了起来,心说,皇兄呀皇兄,你还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他松开手,“行了,起来吧。”
“陛下,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朕自有办法。”魏晗煜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若是母后以后再问起此事,皇后,你要说我们之间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不然万一传了出去,后位不稳,恐生变故。”
林清婉果然被他吓住,乖巧地点了点头,“是,臣妾记住了。”
“记住就好。”魏晗煜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朕走了。”
林清婉却突然扯住他袖子一角,嗫喏道,“陛下……”
魏晗煜回头看她,“怎么了?”
“自从臣妾住进常德宫,陛下从未在臣妾这里留宿过,臣妾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让陛下如此厌弃臣妾,还望陛下明白告知,臣妾一定努力改过。”
林清婉说着,双颊流下两行清泪,她本就生得娇小,此刻哭得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
魏晗煜心说,魏晗烨,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他只得安慰道,“皇后,你听朕说,父皇新丧,朕虽然让你住进了常德宫,但朕没办法不顾人伦孝悌之义,立刻就与你行周公之礼,皇后,你能理解朕吗,你愿意等朕吗。”
林清婉先是一怔,继而破涕一笑,“臣妾明白了,臣妾愿意等。”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和陛下一起。”
魏晗煜笑了笑,违心地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隆寿宫。
魏太后今日穿了一件明黄织金寿字缎长袍,她的头上挽着金镶玉凤凰瑞鸟衔珠钗,颊侧缀着金龙含东珠耳坠,腕上缠着红珊瑚念珠手串,打扮得颇为庄重。
魏晗煜立在门口,认真注视着她。
大殿内灯火通明,她坐在辉煌灿烂的光影里,身形稍显落寞。
魏晗煜叹了口气,上前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魏太后的目光落在魏晗煜的脸上,眸中渐渐有了些光彩。
“起来吧,坐。”
桌上饭菜已经齐备,魏晗煜才要动筷,却又觉得有些不妥,只见魏太后正凝视着自己。
“母后为何这样看着儿臣?”
魏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他。
魏晗煜身着盘龙翟纹缂丝绫罗黑袍,鼻如斧刻,眼眸幽深,他的神色寂然无波,仿佛是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的苍老亡魂,已然看淡了尘世间的生与死。
一阵微风拂过,他身上萦绕的若有若无的苏合香渐次逸散开来,那是煜儿的味道。
许多没办法解释的事情在这一刻有了答案,魏太后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鼻子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
“母后?”
魏太后微微垂眸,再抬头时,脸上已经瞧不出一丝异样。
她不动声色地吩咐桃夭,“这桃花糕怎么做得这么粗糙,撤下去,让他们重做。”
云英不解,却也没敢多问,她将桃花糕端给小丫鬟,随即垂手侍在一旁。
“母后是不是有话要问,其实云风的事,儿臣一直——”
魏太后开口打断了他,“别说了,吃饭吧。”
魏晗煜怔了怔,干干应了一声,“好。”
魏太后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云英会意,转身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一时,殿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魏晗煜吃得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敢表露分毫,他一面夹菜,一面同魏太后随意谈笑。
魏太后话很少,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很少开口说话。
魏晗煜知道魏太后在宫里熬了小半辈子,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事,因此也没多想。
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正准备告退,却听魏太后突然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魏晗煜心中一惊,“母后此言何意?”
魏太后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似是期盼,又似祈求,“煜儿,别走了,留下来吧。”
浮动在青玉百鸟朝凤连枝灯下的细碎金尘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了生命,烛火轻曳,魏晗煜的思绪被摇摇欲坠的空气拉扯着,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
记忆浮沉飘渺,他一只脚踏入过去的时空,看见一个活泼爱笑的小男孩扯着母亲的袖子撒娇,“母后,你理一理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