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腾出一只手来握住我的,和我十指相扣,“王上,现在该是谈合作的时候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现在的处境,脸颊顿时像是星火燎原,热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支吾着想要抬头,可他的另一只手,摁住我的后颈。
他不想让我开口说话。
“皇长子殿下好大的本事,真不怕孤反悔,取了你的性命?”
赫连喻时的声音离的远了,情绪听起来没什么起伏。
或许是近几个月的相处,我知道他总是喜欢说些重话,但实际上他也只会说些重话。
就算他明知道最后总会低头,但他还是喜欢嘴上不饶人。
谢晚的头微微偏侧,下颌擦过我的发顶。
我也索性偏过脑袋,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
“怕吗?”胸腔里震颤共鸣的笑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更何况,我福星高照,要怕什么?”
他还有心思来捏着我的指骨。
我想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然后放开了覆在我的后颈的手。
我适时抬起头,与他并肩。
“王上,别让高将军等太久了。”我脸上的红晕约莫还没消退,风拂过,好像凉了一些,“今夜,就快要过去了。”
——
院中重兵把持,寂静的夜晚,火把燃烧,爆裂开来的声音不时响起。
庭前高挂的琉璃灯盏下,地面上一大滩血迹还未干透。
我站在屋外,就看着那滩血迹发呆。
李采薇从院外跨步而来,她走到我身边:“长公主失血昏迷,我已找人替她医治,你不用担心。”
她接着把那柄短刃递给我。
我握在手里,刀柄上镌刻的兔子图案栩栩如生。
也不知兄长如今处境几何?
周楚人好不好对付?
“你不进去听听吗?”李采薇往屋子里看了眼,开口问道,“你忙活了这么久,不想知晓结果吗?”
“结果是什么,难道还不清楚吗?”我把短刃塞回腰间,背靠着圆柱,笑看着她。
她也笑着,眼睛弯弯,比月牙更好看:“我从没想过,你我之间还能有现在这样的时刻。”
天边泛起鱼肚白,等待第一抹晨曦悬挂。
静待天明。
院门大开,由远及近,逆光走过来一女子。
长发高束,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很像祈望惯常的打扮。
“斛律将军呢?”我懒散地问。
“赵姑娘好筹谋。”斛律瑶珠火红的衣袍在我面前站定,“连我父亲都被你收入麾下。”
“不敢不敢,分明是斛律将军高瞻远瞩,顾念旧情,我才钻了空子。”我笑意盈盈,话也没说破。
斛律瑶珠虽生了一张温柔可欺的脸,但今日打扮,更像是马背上的常胜将军。
“我父亲的事情,我会向王上言明。”她停顿了一会儿,坦然道,“我也谢谢赵姑娘。”
说罢,她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被人如此对待,立刻从柱子上弹了起来。
她却不待我回应,转身就走。
我当然知道,她在谢我什么。
斛律颉平的兵权分散后,人清闲了,就总是会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特别是当他觉得自己在经商上,简直是天赋异禀,那更是欲罢不能。
我在帝京城的时候,几味特别的香料和工艺新奇的金器玉石,在澧朝风靡甚久。
本以为是一阵风,不多时就会消散。
可随后更多新奇玩意儿,甚至是独特的、难以保存的吃食也在帝京城流行开来。
宋淑芸窥见商机,却总是搭不上线,每每扑个空,却越挫越勇。
但长久以往,费心费力,还不赚钱,这股气就散了。
闲兴居扎根金梧后,要摸清楚几大家族之间的联系,顺藤摸瓜,就摸到了斛律颉平这儿。
我初次是以赫连舒雅的名义和他通信。
他的回信,简直天真到我久久没回过神儿。
整整十数张的回信。
信里把他这十数年的过往,几乎写了个遍。
最后几张甚至是字迹斑驳,我摸着信,都能想象出他写时涕泗横流的模样。
我根本不敢回信。
然后他就以三天一封信的速度,给我来信。
所以要是书写他的生平,恐怕我就能来写。
这般纯情的人,要不不能骗,要不就骗的彻底些。
我当然选择了后者。
所以,在他心里,闲兴居的背后是赫连舒雅。
我帮他拓展生意,利润我要求三七分。
他是要求四六,他四我六,我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于是他更是感动地写了十数张的回信,他也同时答应我,我要是想扳倒月氏,他绝对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李采薇揶揄地望着我。
“能赚钱的事,闲兴居可要分一杯羹,否则宋淑芸决计饶不了我。”
我想到她赚到第一笔银钱,整个人恨不得抱着银锭子睡觉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想她,“她啊,就是掉进钱缝里的老鼠。”
水落石出
晨露浓重,尖锐的鸟鸣扇动着翅膀刺破昏暗的天幕。
第一抹晨光透过氤氲的雾气,像是涂抹不均匀的金色颜料,挣扎着投射进了宫墙。
身上溃烂的伤口此刻已看不出任何痕迹,就连我所承受过的疼痛都像是我的臆想。
就好像昨夜发生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廊下清风,冷冽的草木味道,更是扰的人心神不宁。
“王嫂真的没有想过,我王兄为何非要杀了太妃吗?”
“他只不过,想把你留在他身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