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到海松拿出的户牌和三品大员才能使用的石棉布做的金色鱼袋。
村长自然知道眼前这位长者身份不简单,更何况他对这位阔少爷言听计从。想必这年轻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非富即贵的豪门高枝。
而海松说的‘上面’恐怕指的便是王公贵族,甚至是皇族。
这么位身份显贵的公子,半夜路过他们村子借宿,又有什么理由去谋害一名从未出过村的寡妇呢?
即便县丞到了,看出他身份显贵,又真的敢得罪吗?恐怕到时候还要怪村长错怪了好人。
他犹豫再三,对海松恭敬道:“可这姑娘毕竟住在福娘处,恐怕…”
这是要将姜馥迩扣留,也是村长最后的底线。
海松淡漠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姜馥迩,对村长说:“我家大公子赶路急得很,带个姑娘怎么都不便。倒是捡的这位小少年可以帮衬些起居事物。”
他笑了声,冷漠无情:“这位姑娘就扣在这,不知村长意下如何?”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馥迩一惊,当即猜测邶恒的意思。可邶恒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那副薄情寡义的样子,仿佛弃之如敝履。
村长自然觉得这样决定是再好不过。
若是放了这姑娘,他也无法和外面守护的乡亲们交代,毕竟他们心里这少女才是招惹厄运的罪魁祸首。
见此,邶恒手指敲了敲曾荣春头顶,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村长才同守着这屋子的人简单交代了句,而后便为几人腾了条路出来。
可对于旁观的都哲来讲,这分明就是过河拆桥!
看着三人正要离开,他气冲冲上前将几人拦止,指责道: “本就是一同来的!凭什么让我师妹一人背了这锅?!况且昨日住寡妇家还是问了村长的!要说起来村长不也有责任?!”
“我的确有责任……”村长轻叹,话锋一转:“昨夜就不该心软,让她住在福娘家!”
身边的几个村民也跟着迎合:“就是!若没这扫把星,福娘也不会出事!”
都哲越发气恼,双手紧握成拳几欲出手,却见姜馥迩走到身边拉住他,悄声说:“师兄别说了,如今被丢下也未必是坏事……谁知是不是大公子早就设计好的呢?”
邶恒耳力好,当即瞥了她一眼,只字未反驳。
姜馥迩才又对都哲说:“师兄也跟着他们离开吧,没必要在这耽误功夫。”
这可违背了都哲为人的原则,他坚决道:“虽说你我并非同胞兄妹,但好歹一同长大,我怎么能在危难时刻将你一个人丢下?!”
说罢,他又瞪着海松,难免埋怨:“指不定是不是有小人谗言,才让我师妹独自承担了这事!真是枉为长者!”
海松本就是个理智的人,即便都哲这样说来激自己发怒,他也不会有什么冲动。
毕竟,无论如何对邶恒来讲都毫无损失,也侧面说明邶恒对姜馥迩的感情始终停留在利用上,他有什么好气愤的?
几人谁也没再理会都哲,甚至只言片语都未给姜馥迩留下,就这样跟着村长一起出了门,可谓是冷漠至极。
木门再次关闭时,姜馥迩悻悻坐回长凳,心里原本那点侥幸也化为泡影。
她方才那么跟都哲说也是为了试探邶恒态度,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那便可能是不在意,更有可能是懒得理。
她思来想去,又觉得邶恒不该是那样绝情的人,否则在上清河的林子他干嘛还费力气将自己带回去?
直接交给安阳侯的人不就行了?
姜馥迩静下心,打算重新捋一捋整件事的始末。
从黎明到方才那么长时间,邶恒若想表明身份离开,可以在任何时候,甚至刚得知寡妇出事时就可以避嫌,何至于跟着回到祠堂,过了这么久才走?
若说背锅,那个叫曾荣春的少年不比自己更合适?更何况他还是周子潘要抓的人。
回想起邶恒方才跟海松确认夏老大讲的事,姜馥迩忽然明白他的用意,视线随之穿过门缝落在不远处那栋孤零零的祠堂上。
梦境
将近日暮,围在祠堂附近的村民们早已疲惫不堪,却因县衙的人仍旧未到而坐立不安。
按照每次去县衙投案的经验来看,脚程再慢,这会也该有派出去打探的人来报了,可村口通往官道的那条路却迟迟未见个人影。
怕破坏案发地留下的线索,村长始终没下令让人抬走福娘的尸身,只将人用白布罩盖,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但福娘身上逐渐腐烂流下的液体,早将遮盖的白布染成了红色,这也令周围的村民倍感不安,生怕厄运降临殃及自己。
眼看太阳西沉,村长不得不再派人去村外打探消息,可这次得到的答复却是,县衙的人走到一半突然变了方向,也不知遇了什么急事。
若是县衙的人因此耽搁了来盘溪村的时辰,恐怕今夜就不能将嫌犯和受害人尸身带走,也就意味着这独身少女今夜仍会落脚在他们这里。
思及此,村长越发焦躁,生怕这小姑娘的逗留会再招来什么难以预料的厄运。
可将她带到村外又太不安全。
那个阔少爷看着机敏的很,偏偏那时候说要离开,指不定是不是在村外等着救人呢?
毕竟碍于祖训,他们知道村长会将这姑娘带到村外过夜,这时候下手劫人可是轻松极了。
所以村长决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人带到村外去。
目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留在祠堂里,毕竟里面还存放着神物,镇压妖邪怎么都够了。